將近30年在台灣劇場受折磨的劇場舞台設計師王孟超,昨天接掌台北藝術中心籌備主任,深知劇場人痛苦的他說:「這將不是一個以建築師眼光蓋、也不是一個以公務員想法經營的劇場,這是一個屬於劇場人與觀眾的劇場。」
台灣的劇場對劇場工作人員很不友善,尤其是公家經營的劇場,時間到了才能工作,時間到了一定要關燈收工,不能多待1分鐘,管理層在意的不是如何協助劇場工作人員把事情做到最好,只在意會不會給他找麻煩,會不會影響他的下班時間。
所以,沒做完是你活該。要加班?可以,場租加倍,你叫老子加班,那你就得付出更多代價,以價制量外,還帶點懲罰或幸災樂禍意味在,誰叫你們這團技術人員這麼遜。
我也看過劇團技術人員把東西搬下車後,必須提著這些笨重的東西,走很長一段路,爬坡、爬樓梯,做完後想寄放一下明天仍用得到東西,得到的回答總是:「不行,掉了誰負責?」
建築師在蓋劇場時,如果想到了這些可能的需求,就會規畫出這種放置空間,公務人員在管理時如果體諒這些技術人員的可憐,也絕對找得出專作這種用途的空間,只有深受其苦的人才知道,怎麼避免同樣的苦再發生,這也就是台北市文化局找王孟超來任籌備主任的主要原因,因為,這些苦他都吃過,他都知道。
「我要盯著他們做出一個『User friendly』的劇場。」王孟超說:「施工時我會不斷地與建築師討論。」這為的是避免蓋出建築師式的劇場,那通常會華而不實。
「我們蓋的可能不是建築技術難度最高的劇場。」王孟超說:「但它會是一個想像力最高的劇場。」
這個主任並不好當,昨天王孟超用很具創意的方式說明他要面臨的苦活兒,向來有「劇場魔術師」之稱、自己又喜歡戴帽子的他,當場變了個「帽子戲法」,分別用3頂帽子說明他未來要面臨的挑戰。
第一頂是工地安全帽,「我的第一個角色是工地主任。」他說:「以前也曾擔任過其他劇場建設的顧問,那時只能給建築師建議(這意思是指:說者自說,聽者聽不聽就無法控制了);但現在我是工地主任,我要跟建築師團隊討論並作要求。」只要是需要的硬體,一個也不能少。
第二頂帽子是深色絨帽,他說:「這個角色是營運主任。」在這個角色下,他要思考將來如何營運,商業模式如何建立,「我希望組織能扁平化,每個人都有獨立作業的能力及機會,負責節目的人每個都是策展人,負責技術的每個都能是某項技術領域的頭頭。」在未來兩年內他將進行大量人才儲備工作。
人才很重要,例如,他有個提供24小時裝台服務的想法,工作人員分3班,8小時一班,而且場租不加,要做到這樣,他必須有大量的技術人員來輪班,「所以我才要建立人才庫,用特約方式來輪班提供服務。」
現在劇團進劇場裝台通常是「8-10」,也就是早上8點才能開始裝,晚上10點就得撤,一齣戲裝台要花掉3天,這就壓縮了演出的檔期,租了1周7天的劇場,3天裝台、還要技排、整排,能供演出的時間就有限了。
談完這些,王孟超又換了頂白色的帽子,「這是第3個角色,節目主任。」他說:「做節目不可能今天要明天就有,通常至少2年前就要開始談。」這也就是說,他昨天上任,今天就要開始談。
他有很多想法,這個中心有大、中、小3個劇場,大劇場當然是提供國內外的大劇團使用,這個可以容納1500個席位的劇場,主要要向國外劇團招手,邀他們一起來玩這個大劇場。
鏡框式中型劇場座席數800,是他很看重的一個劇場,「台灣有些團有這樣的實力。」他說:「長遠目標當然希望這裡上演的是定目劇,但初期將以能連續上演2周以上的長銷劇為目標。」他希望這些長銷劇在平日演出,而不是在假日。
至於多形式中劇場則希望提供年輕創作者一個玩創意的空間,希望這裡上演的都是具爭議性、實驗性的作品。
說歸說,這個主任的工作做起來卻一點都不容易,王孟超在決定下海之前,有過心理掙扎,他請教過很多前輩、老師,大多勸他不要接這個勢必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但他想到自己先前擔任劇場建設的顧問時的遭遇,那種顧而無法問的結果,但這次的團隊讓他感覺不同,無論建築團隊及行政部門都有sense,他覺得這是一個他等待了很久終於到來的機會,「單是為了讓我自己以後的工作環境更好,就值得接下這工作。」
苦日子要開始了,要做那麼多事、要面對那麼多艱難險阻,這絕對比王孟超在做舞台設計時碰到的困難還要多、還要難纏,但尼采說過:「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我想,王孟超只能勇敢向前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