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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禮儀志》裡方相氏與十二神獸大儺制未曾施行考
2015/12/07 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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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漢書‧禮儀志》裡方相氏與十二神獸大儺制未曾施行考

吾人曾有〈《後漢書》所載大儺制度曾在東漢末曇花一現嗎?〉一文,提出注司馬彪的《續漢書》的南朝梁代的劉昭在“注補”裡指出了:『《謝沈書》曰:太傳胡廣博綜舊儀,立漢制度,蔡邕依以為《志》,譙周後改定以為《儀禮志》。』
如此看來,司馬彪的《儀禮志》取自三國時蜀漢的譙周的改定本,而譙周又據東漢末蔡邕的《志》,而蔡邕《志》的來歷又來自東漢末年桓、靈帝時的胡廣。東漢的大半歲月都是巫覡在逐疫的動手的主角,到了東漢末年胡廣設計了十二神獸取代巫覡,則即使真正於漢代末葉有一五一十執行於宮廷大儺,也是東漢末年亡國歲月前最後回眸的迴光返照的夕陽儺制而已。但更不堪聞的,則是,極有可能《後漢書》裡的記載,只是海市蜃樓的虛言偽語。張衡的《東京賦》實錄了洛陽當日宮廷大儺的情景而有所諷喻,但所謂胡廣在桓帝時『博綜舊儀』所『立漢制度』的紙上談兵,而真正是否有被實施?或實施多久,亦深可懷疑。可以說是奄奄一息,走向黃昏的東漢王朝,在桓、靈帝在位期間,又是黨錮之禍,又是宦官外烕大鬥爭,及內有民變之東漢末年氛圍。在公元189年靈帝去世,董卓亂事開始,破壞了洛陽故都,而逃遷長安,後來董卓亂後的東漢被曹操挾天子而一手操緃在手裡,名存實亡。在內外交亂的東漢末世,此一由胡廣設計的將滅亡的東漢宮廷大儺制度,真有實施多久過麼?故論東漢的季冬宮廷裡的方相氏領銜的大儺,只能把張衡的依目擊的東漢前期的方相氏主導的季冬宮廷大儺,視為真正事實上惟一東漢實施過的大儺制。

也就是,在東漢末葉的桓帝期間,三度任職太常的胡廣曾制定過如實為司馬彪的《續漢書》裡的《禮儀志》的《後漢書.禮樂中》所記載的方相氏大儺制:(仲春之月)『案戶祠星立冬冬至臘,大儺土牛遣衛士朝會。……仲夏之月,萬物方盛。日夏至,陰氣萌作,恐物不楙。其禮:以朱索連葷菜,彌牟蠱鍾。以桃印長六寸,方三寸,五色書文如法,以施門戶。代以所尚為飾。夏后氏金行,作葦茭,言氣交也。殷人水德,以螺首,慎其閉塞,使如螺也。周人木德,以桃為更,言氣相更也。漢兼用之,故以五月五日,朱索五色印為門戶飾,以難止惡氣。………先立秋十八日,郊黃帝。是日夜漏未盡五刻,京都百官皆衣黃。至立秋,迎氣於黃郊,樂奏黃鍾之宮,歌帝臨,冕而執干戚,舞雲翹、育命,所以養時訓也。……季冬之月,星迴歲終,陰陽以交,勞農大享臘。先臘一日,大儺,謂之逐疫。其儀:選中黃門子弟年十歲以上,十二以下,百二十人為侲子。皆赤幘皁製,執大浅。方相氏黃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執戈揚盾。十二獸有衣毛角。中黃門行之,冗從僕射將之,以逐惡鬼于禁中。夜漏上水,朝臣會,侍中、尚書、御史、謁者、虎賁、羽林郎將執事,皆赤幘陛衛。乘輿御前殿。黃門令奏曰:「侲子備,請逐疫。」於是中黃門倡,振子和,曰:「甲作食杂,胇胃食虎,雄伯食魅,騰簡食不祥,攬諸食咎,伯奇食夢,強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委隨食觀,錯斷食巨,窮奇、騰根共食蠱。凡使十二神追惡凶,赫女軀,拉女幹,節解女肉,抽女肺腸。女不急去,後者為糧。」因作方相與十二獸觯。嚾呼,周遍前後省三過,持炬火,送疫出端門;門外騶騎傳炬出宮,司馬闕門門外五營騎士傳火棄雒水中。百官官府各以木面獸能為儺人師訖,設桃梗、鬱櫑、葦茭畢,執事陛者罷。葦戟、桃杖以賜公、卿、將軍、特侯、諸侯云。是月也,立土牛六頭於國都郡縣城外丑地,以送大寒。饗遣故衛士儀:百官會,位定,謁者持節引故衛士入自端門。衛司馬執幡鉦護行。行定,侍御史持節慰勞,以詔恩問所疾苦,受其章奏所欲言。畢饗,賜作樂,觀以角抵。樂闋罷遣,勸以農桑。』

是最常被學者引用來談漢代的儺儀制度,但不料,真相是,此一在《後漢書‧禮儀志》裡寫得活影活現,詡詡如生的方相氏與十二神獸逐厲大典,竟是一場虛話。此但《後漢書‧禮儀志》文字裡所記載的是東漢末年對於儺祭的於東漢宮廷內實施的細則,不見於真正實施的事例,也不見於任何出土於東漢末年的畫像石或壁畫等出土考古文物內尚無實際實施過。而尤其此胡廣設計而絕無實施過的證據出現在同樣是東漢末年。

按,此一《後漢書‧禮儀志》收入司馬彪的《禮儀志》,而司馬彪來源又輾轉得自於蔡邕,是『太傳胡廣博綜舊儀,立漢制度,蔡邕依以為《志》』。但這位寫下《續漢書‧禮儀志》初稿的蔡邕,在其《獨斷》裡却指出:

帝顓頊有三子,生而亡去為鬼。其一者居江水,是為瘟鬼;其一者居若水,是為魍魎;其一者居人宮室樞隅處,善驚小兒。於是命方相氏黃金四目,蒙以熊皮,玄衣朱裳,執戈揚楯,常以歲竟十二月從百棣及童兒而時儺,以索宮中驅疫鬼也。

則東漢末蔡邕所見的與比胡廣尚晚的漢末的方相氏大儺制,竟然還是『方相氏』與『百棣及童兒而時儺』,而並無胡廣所創的十二神獸。於是斷然可以得到一結論,即,《後漢書.禮中》裡所記載的風風光光的方相氏與十二神獸大儺制,竟然是紙上談兵,毫無被實施過。

任何關於西漢舊禮制的史料裡,而『方相氏』又是劉歆王莽所偽《周禮》裡的創造發明物,則此一套在《後漢書.禮中》所記載的,又非於東漢末年真正推行的儺祭之禮,而東漢所推行的是如張衡在《東京賦》裡描述的宮廷季冬方相氏大儺制:

爾乃卒歲大儺,敺除羣厲。方相秉鉞,巫覡操茢。侲子萬童,丹首玄製。桃弧棘矢,所發無臬。飛礫雨散,剛癉必斃。煌火馳而星流,逐赤疫於四裔。然後凌天池,絕飛梁。捎魑魅,斮獝狂。斬蜲蛇,腦方良。囚耕父於清泠,溺女魃於神潢。殘夔魖與罔像,殪野仲而殲游光。八靈為之震慴,況鬾蜮與畢方。度朔作梗,守以鬱壘,神荼副焉,對操索葦。目察區陬,司執遺鬼。京室密清,罔有不韙。

王莽在西漢末『元始故事』下的『制禮作樂』(《漢書‧王莽傳》)之下依《周禮》為底本,斟酌過而所制出來的儺祭的禮制,記錄於東漢衛宏的《漢舊儀》內

『方相帥百隸及童子,以桃弧、棘矢、土鼓,鼓且射之,以赤丸、五穀播灑之。』(唐初李賢的《後漢書》注,另唐初李善在注南朝梁劉勰的《文選》的張衡《東京賦》時,也引用了《漢舊儀》:『漢舊儀曰:昔顓頊氏之有三子,已而為疫鬼,一居江水為瘧鬼;一居若水為罔兩蛊鬼;一居人宮室區隅,善驚人,為小鬼。於是以歲十二月,使方相氏蒙虎皮,黃金四目,玄衣丹裳,執戈持盾,帥百隸及童子而時儺,以索室中而毆疫鬼也』)』。

而東漢所推行的宮廷季冬的方相氏大儺制記載於張衡《東京賦》內的內容就是依據王莽所行的宮廷時儺之制的修改版了,最大的修改則是東漢的大儺制是加入了民間的『巫覡』來做為大儺裡配合方相氏的逐疫主角之一,而非王莽實施時都是由方相氏率領『百隸及童子』在逐疫到了東漢末,並無實施《後漢書‧禮儀志》裡所記載的胡廣公元91~172所設計的方相氏與十二神獸的大儺制,而只如蔡邕公元133~192在其《獨斷》裡却指出所行的乃是:『方相氏黃金四目,蒙以熊皮,玄衣朱裳,執戈揚楯,常以歲竟十二月從百棣及童兒而時儺,以索宮中驅疫鬼也。』的方相氏及百棣及童兒的大儺制,取消了之前在東漢所行的有『巫覡』脚色在內,反而趨等於西漢末及王莽的新朝所行,而記載在衛宏《漢舊儀》裡的『方相帥百隸及童子』了,而,所謂記載《後漢書.禮中》,實取自司馬彪《續漢書‧禮儀志》內胡廣設計的方相氏與十二神獸大儺制,竟還真是完全南柯一夢,而非曾出現過的史實。而於是,歷年來,所有漢代出土文物裡,美術考古學界依《後漢書.禮中》裡所記載的方相氏及十二神獸而以為是史實,而一直在出土文物,如漢代壁畫、畫像石等等之上,找十二神獸並附會成方相氏或大儺圖的所有推測,需完全重新改寫了(劉有恒,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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