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大要進國小時，老大幼稚園的園長問我，有沒有想要加個弟弟或妹妹？我遲疑的跟園長說，婆婆身體不好，媽媽要上班，沒有人幫我帶。為此，園長特別去了解托嬰的法令與設備要求。攸攸成了這家幼稚園第一個，才滿月就托育的小朋友。

    婆婆不方便幫我坐月子，生完小孩，我是到坐月子中心去蹲著。攸攸是豬年出生的健康寶寶，是家裡第一個生理健康的小孩！因為她身體健康，所以，「理所當然」的用傳統方式養大。傳統方式就是：偶而讓爺爺奶奶幫忙帶。因此，她一直是來來去去三峽與台北間！

    老大因為身體的關係，一定要趴著睡覺，所以臉型漂亮得像混血兒。我當然希望一出生就大圓臉的攸攸，不要像我一路圓餅到底。所以，也努力讓她趴著睡。但，只要回三峽，再回台北時，她就拒絕趴著睡。我曾問婆婆為什麼不讓她習慣趴睡？婆婆說：啊她自己不要啊！對於這樣的答案，我苦笑跟先生說：以後攸攸如果抱怨自己的臉型，要跟她說「自找的」！

    也許是這樣的到處居留，使得攸攸從小就習慣苦著一張臉，小小的孩子，用臉上的表情敘述自己的委屈。

    怎麼會委屈呢？所有的大人都會告訴她：「妳看，妳比姐姐幸福，妳可以自己走路，不需要人家抱，別撒嬌！」；「乖！自己可以做的，要自己做，大家要忙姊姊的已經夠多了！」

    她從小小孩開始，姐姐的生病，似乎就只是為了見證她的幸運。原本我不希望給她的壓力，總在別人不經意的言語裡，持續存在著！

    老三還沒出生時，攸攸要幫忙搬東西，因為「妳是妹妹，要幫忙姐姐，姐姐搬不動。」；老三出生後，攸攸還是要幫忙搬東西，因為「妳是姊姊，要幫忙弟弟，弟弟搬不動！」。

   老大國三時，每天仍然需要有人接送。當時小學三年級的攸攸，卻已經在爸爸的要求下，必須自己上下學。第一天的訓練，是爸爸跟在她身後，告訴她：假裝爸爸不在旁邊，自己走自己的。過馬路時，自己要小心！就這樣跟了一天，之後，攸攸就開始進入「鑰匙兒」的族群。我已經有些忘掉她當時的每日生活，只是在忙自己的事。問攸攸她小學前面幾年是怎麼過的？她還有些不高興，說我這做媽媽的很不盡責。攸攸說，那時她回家，外傭經常剛好要去接老大。所以家裡都沒人，她自己洗澡、寫功課。本來有給她上安親班，後來不知怎麼也沒上了。她的功課不會，也沒有人問。我特別記得，當時她上資優班，有電腦的功課。她幾乎都沒做。按她的說法是她有問我，是我經常沒注意她在問甚麼，所以，搞到後來，她就不交電腦功課。又很幸運的遇到一位超體諒的電腦老師，沒有逼她。就這樣，過了黯淡的小學時光。

   我在跟她聊這段時間的生活時，問她：攸攸，妳這段時間很可憐喔？！她回答：我一直很可憐！(這時她邊做功課，邊教弟弟功課！)

    我忍不住去抱了她一下，她看看我，說：妳寫文章寫到覺得對不起我囉？！(這小屁孩！)

   做母親的會去記得很多事情，但沒有看到、聽到的，在經過的當下，真的很容易忽略。

    所以，我不太相信一些親子專家的說法。越忙的親子專家，越不可能做好自己的親子工作。想想看，一個一天到晚上電視、廣播、講課、工作、關起門寫書的人，會有多少時間跟孩子在一起？他所處理的，經常都只是短暫的片段。他能告訴別人的，都只是理性狀態的說法。人只要維持理性，沒有事情不能解決的。

    我在最忙碌的時候，常見到的，是孩子熟睡的臉。這是年輕時候的自己，總要為某些事情忙碌。但是，即使忙，我仍維持了一些習慣，讓目前高中的攸攸，最喜歡捉著我聊天。

    這個習慣，就是「我繼續不當媽媽」。

    從決定當老大的陪伴者開始，我就不想當母親。到了生攸攸，我還是習慣不當母親。攸攸常會對著我無奈的嘆口氣，說：妳這做媽媽的喔…！

    因為不當媽媽，所以我很早就用成年人的方式跟攸攸討論事情。我知道她不一定聽得懂，可是我會告訴她：「妳一定比較辛苦，因為妳夾在身體有狀況的姐姐，跟家裡唯一的男生中間。」。

    我會跟她就電視看到的新聞做討論，跟她分析各種事情。如果聽不懂，她會直接問我，她會率直的在我面前表現所有的情緒。有些時候，對她所問的問題，我也會誠實回答說自己不清楚，但樂於跟她一起去把答案找出來。長久以來，攸攸像我的「學伴」。我會帶她一起上戲劇課，讓她玩我的相機，陪我當志工。這些，應該是老大會羨慕攸攸的。因為，攸攸是我的「好朋友」！

    攸攸是辛苦的健康小孩，卻也因此有著不同的訓練過程。凡事沒有完美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