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京淨因繼成禪師,同圓悟、法真、慈受並十大法師,禪講千僧,赴太尉陳公良弼府齋時,徽宗私幸觀之,有善華嚴者,乃賢守宗之義虎也。對眾問曰:「吾佛設教,自小乘至於圓頓,掃除空有,獨證真常,然後萬德莊嚴,方名為佛。嘗聞禪宗一喝能轉凡成聖,與諸經論似相違背。今一喝若能入吾宗五教,是為正說;若不能入,是為邪說。」諸禪視師。師曰:「如法師所問,不足三大禪師之酬,淨因小長老,可以使法師無惑也。」師召善,善應諾。師曰:「法師所謂愚法小乘教者,乃有義也。大乘始教者,乃空義也。大乘終教者,乃不有不空義也。大乘頓教者,乃即有即空義也。一乘圓教者,乃不有而有不空而空義也。如我一喝,非惟能入五教,至於工巧伎藝諸子百家,悉皆能入。」師震聲喝一喝,問善曰:「聞麼?」曰:「聞。」師曰:「汝既聞,此一喝是有,能入小乘教。」須臾又問善曰:「聞麼?」曰:「不聞。」師曰:「汝既不聞,適來一喝是無,能入始教。」遂顧善曰:「我初一喝,汝既道有,喝久聲消,汝復道無。道無則原初實有,道有則而今實無。不有不無,能入終教。我有一喝之時,有非是有,因無故有;無一喝之時,無非是無,因有故無,即有即無能入頓教。須知我此一喝,不作一喝用,有無不及,情解俱忘,道有之時,纖塵不立,道無之時,橫遍虛空,即此一喝,入百千萬億喝。百千萬億喝,入此一喝,是故能入圓教。」善乃起再拜。師復謂曰:「非唯一喝為然,乃至一語一點,一動一靜,從古至今十方虛空,萬象森羅,六趣四生,三世諸佛,一切聖賢,八萬四千法門,八千三昧,無量妙義,契理契機,與天地萬物一體,謂之「法身」。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四時八節,陰陽一致,謂之「法性」。是故《華嚴經》云:『法性遍在一切處。』有相無相,一聲一色,全在一塵中含四義,事理無邊,周遍無餘,參而不難,混而不一。於此一喝中,皆悉具足,猶是建化門庭,隨機方便,謂之「小歇場」,未至寶所。殊不知吾祖師門下,以心傳心,以法印法,不立文字,見性成佛,有千聖不傳底向上一路在。」善又問曰:「如何是向上一路?」師曰:「且向下會取。」善曰:「如何是寶所?」師曰:「非汝境界。」善曰:「望禪師慈悲。」師曰:「任從滄海變,終不為君通。」善膠口而退,聞者靡不歎仰。
○ 左丞范沖居士,字致虛,由翰苑守豫章,過圓通,謁旻禪師。茶罷曰:「某行將老矣,墮在金紫行中,去此事稍遠。」通呼內翰,公應諾。通曰:「何遠之有?」公躍然曰:「乞師再垂指示。」通曰:「此去洪都有四程。」公佇思。通曰:「見即便見,擬思即差。」公豁然有省。
○ 侍郎李彌遜普現居士,參圜悟。一日朝回,至天津橋,馬躍,忽有省,通身汗流。直造天寧,適悟出門,遙見使喚曰:「居士,且喜大事了畢。」公厲聲曰:「和尚眼花作麼?」悟便喝,公亦喝。於是機鋒迅捷,凡與悟問答,當機不讓。及遷吏部方在壯歲遽乞祠祿,歸閩連江,築庵自娛。一日示微恙,索湯沐浴畢,遂趺坐作偈曰:「漫說從來牧護,今日分明呈露,虛空[木+(巢-果+/夕)]倒須彌,說甚向上一路。」擲筆而逝。
○ 給事馮楫濟川居士,自壯歲遍參。後依佛眼,一日同眼經行法堂,偶童子趨庭,吟曰:「萬象之中獨露身。」眼拊公背曰:「好![漸/耳]!」,公於是契入。
○ 大慧禪師,問僧:「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作麼生會?」曰:「一切智智清淨,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某但恁麼會。」師曰:「抱取貓兒來。」僧無語,師便喝出。
「但得本,莫愁末,空卻此心是本,既得本,則種種語言,種種智慧,日用應物隨緣,七顛八倒,或喜或怒,或好或惡,或順或逆,皆末也。於隨緣處,能自覺知,則無少無剩。」
○ 莫將尚書字少虛,官西蜀時,謁南堂,咨決心要,堂使其向好處提撕。適如廁聞穢氣,急以手掩鼻,遂有省。即呈偈曰:「從來姿韻愛風流,幾笑時人向外求,萬別千差無覓處,得來元在鼻尖頭。」堂答曰:「一法纔通法法周,縱橫妙用更何求,青蛇出匣魔軍伏,碧眼胡僧笑點頭。」
○ 龍圖王蕭居士,字觀復,留昭覺日,聞開靜板聲有省。問南堂曰:「某有個見處,纔被人問,卻開口不得,未審過在甚處?」堂曰:「過在有個見處。」堂卻問:「朝旆幾時到任?」公曰:「去年八月四日。」堂曰:「自按察幾時離衙?」公曰:「前月二十。」堂曰:「為甚麼道開口不得?」公乃契悟。示黃伯成:「佛是眾生界中了事漢,眾生是佛界中不了事漢。欲得一如,但佛與眾生一時放下,則無了無不了。古德云:『但於事上通無事,見色聞聲不用聾。』」
○ 大慧普覺禪師示聶妙澄:「又云善惡皆從自心起,且道離卻舉足動步思量分別外。喚甚麼作自心?自心卻從甚麼處起?若識得自心起處,無邊業障,一時清淨,種種殊勝,不求而自至矣!嚴頭云:『若欲他時播揚大教,須是一一從自己胸襟流出。蓋天蓋地,始是大丈夫所為。』巖頭之語,非獨發明雪峰根器,亦可作學此道者萬世規式。所謂『胸襟流出者』,乃是自己無始時來現量,本自具足,纔起第二念,念則落比量矣!比量是外境莊嚴所得之法,現量是父母未生前,威音那畔事。從現量中得者,氣力粗;從比量中得來者,氣力弱。粗者能入佛,又能入魔;氣力弱者,入得佛境界,往往於魔境界打退鼓,不可勝數。此事不在聰明靈利,亦不在鈍根淺識,據實而論,只以嘖地一發為准的耳。纔得這個消息,凡有言句,非離真而立處,立處即真。所謂『胸襟流出,蓋天蓋地』者,如是而已,非是做言語,求奇特,他人道不出錦心繡口,意句尖新,以為胸襟流出也。」
○ 大慧普覺禪師示曾叔遲:「禪不在靜處,不在鬧處,不在思量分別處,不在日用應緣處。雖是如然,第一不得捨卻靜處鬧處,應緣處,思量分別處參。忽然眼開,都是自家屋裡事。」
○ 大慧普覺禪師示聶寺丞:「示渝自得山野向來書之後,每遇鬧中躲避不得處,常自點檢,而未有著力工夫,只這躲避不得處,便是工夫了也。若更著力點檢,則卻又遠矣!昔魏府老華嚴云:『佛法在日用處,行住坐臥,喫茶喫飯處,語言相問處,所作所為處。』舉心動念,又卻不是也。正當躲避不得處,切忌起心動念作點檢想。祖師云:『分別不生,虛明自照。』又龐居士云:『日用事無別,惟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沒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及搬柴。』又先聖云:「」但有心分別計較自心現量者,悉皆如夢,切記取躲避不得時,不得又擬心。不擬心時,一切現成亦不用理會利,亦不用理會鈍,總不干他利鈍之事,亦不干他靜亂之事,正當躲避不得時,忽然打失布袋,不覺拊掌大笑矣。記取!記取!此事若用一毫毛工夫取證,則如人以手撮摩虛空,祗益自勞耳。」
○ 大慧普覺禪師示陳季任:「擔荷此段大事因緣,須是有決定志。若半信半疑,則未交涉矣!古德云:『學道如鑽火,逢煙未可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欲知到頭處處,自境界他境界一如是也。」
○ 大慧普覺禪師示李獻臣:「西京荷澤神會禪師見六祖,語具〈六祖章〉中。弟子光寶問:「眼耳緣聲色時,為復抗行?為有回互?」師曰:「抗互且置,汝指何法為聲色之體乎?」寶曰:「如師所說,即無有聲色可得。」師曰:「汝若了聲色體空,亦信眼耳諸根,及與凡與聖,平等如幻,抗行回互,其理昭然。」寶頓領悟,即日發去,隱於蒙山。
○ 一日鄉信至,報二親俱亡。師入堂白槌曰:「父母俱喪,請大眾念摩訶般若。」眾纔集,師便打槌曰:「勞煩大眾,下座。」
○ 宋朝禪師大慧宗果的門下,有一個和尚名叫道謙。他參禪多年,但沒有發現禪的奧秘。他的師父派他出遠門去辦事,他非常失望。為時半年的遠行,在他看來,對他的參禪有害無益。
他的同門和尚宗元十分同情,對他說:「我同你一塊去好了。我想我可以盡我的全力來幫助你,沒有任何理由,使你不能在路上繼續參禪呀。」因此,他們一起遠行。
一天晚上,道謙向宗元訴說了自己久參而不能悟道的苦惱,並求宗元幫忙。
宗元說:「我能幫助你的事,盡量幫助你,但有五件事,我是無法幫助你的,這五件事,你必須自己去做。」
道謙忙問是哪五件事。
宗元說:「當你肚餓口渴時,我的飲食,不能填你的肚子,你必須得自己飲食;當你想大小便時,你必須自己來,我一點也不能幫你;最後,除了你自己之外,誰也不能馭著你的身子,在路上走。」
這些話,立刻打開了道謙的心扉。此時,他感到快樂無比。
於是,宗元說:「我的事已做完了,再伴遊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你繼續前行吧。」
半年之後,道謙回到了原來的廟裏。當大慧在半山亭遇見他,便說:「這人連骨頭都換了。」
○ 世尊因黑氏梵志運神力,以左右手擎合歡、梧桐花兩株來供養佛,佛召:「仙人!」梵志應諾。佛說:「放下它。」梵志便放下左手一株花。佛又說:「放下它。」梵志又放下右手一株花。佛仍說:「放下它。」梵志說:「世尊,我已兩手皆空,更教放下個什麽?」
佛說:「我不是教你放下這兩株花,而是教你放捨外六塵、內六根、中六識。一時捨卻,無可捨處,就可超離死生了。」梵志於言下悟無生忍。
○ 雪峰曾問溫州尼玄機叫什麼名字,尼說:「玄機」。雪峰遂說:「既是玄妙之機,每天能織多少?」
玄機自負地答:「寸絲不掛!」答罷就轉身得意地走了。
雪峰目送她的背影,突然叫聲:「袈裟角拖地了!」
玄機慌忙回頭察看,雪峰道:「好一個寸絲不掛!」
○ 另一次,大夫陸亙對南泉普願禪師說:「我也多少懂得點佛法的妙義了。」
南泉問:「大夫十二時中幹些什麼事呢?」
陸亙誘:「寸絲不掛。」
南泉說:「猶是階下漢。」
○ 宋代的張九成造訪喜禪師時,喜禪師問:「你來這裏為的何故?」
張九成說:「打死心頭火,特來參喜禪。」
喜禪師聽了,就知他尚未悟道,故意試探說:「緣何起得早,妻被別人眠?」
張九成一聽禪師平白無故地說自己老婆和別人睡覺,心中無明火起,氣憤地說:「無明真禿子,焉敢發此言?」
喜禪師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說:「輕輕一撲扇,爐內又起煙。」
九成聽了,慚愧不已,更加誠篤地皈依佛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