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多利亞的街人
2007/12/06 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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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拂面,陽光瀲艷,繁花似錦緞般,纏綿著古雅的英式建築,街頭藝人的吉他聲,風笛聲在觀光客及街車中週旋,仲夏的維多利亞市像罩在冷氣房裡的天堂,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幸福。
漫步在這充滿了英國風情的加拿大觀光勝地,陶醉在羅曼蒂克的氣氛裡,冷不防被身際喃喃聲嚇了一跳。
『小姐!有零錢嗎?』站在街角的年輕白衣女子,無望卻堅毅地對著每一個擦身而過的路人開口。
在維多利亞,多走幾步,會發現街頭的乞者(當地人稱其為街人)比賣藝的人多。像白衣女子打擾行人,張口行乞的不多,大多是靜坐街頭,身前放張瓦楞紙,寫些可憐的字眼,擺些零錢在其上,好像是店頭招牌,說明自己的行業。共同的特色是一個比一個年輕。其間不乏打扮極為艷麗,衣著入時的年輕女子,或者帶著極為美麗,乾淨的的名犬、名貓。
其中絕少老弱殘疾者,沒有令人憐憫的苦境,想到省議會大廈前風笛手樂器箱中,常是空空如也的窘境,對於他們紙上只出現二十五分以下的硬幣就不足為怪了。 
為什麼以社會福利稱著於世的加拿大,會出現如此多的街頭浪人?
上課時老師要我們做個案訪問調查,來磨練我們的英語會話能力時,我決定藉此一探究竟。
在幾包菸,一瓶酒的通關下,『街人』撤除了防禦心,暢談起來。
三十一歲卻有十八年『街人』歷史的道森(假名)眨者眼對我說:『比起小時候被父親凌虐,我覺得現在比較有尊嚴,被朋友尊敬。坐在這兒無所事事,每天約有三四十元的收入,有時晚上睡在朋友家的地板上抽抽大麻,日子好過的很!』
曾因吸毒坐監三個月的溫斯,二十歲的生命裡,有六個月在溫哥華行乞,有兩年在維多利亞市當街人。『我喜歡自由,我喜歡旅行。我喜歡到處看看,拜訪友人。你知道嗎我現在在學其他國家的語言?我打算到其他國家旅行,去教英文。』
『不當街人?雖然我討厭被警察追逐,但是平均一天一百塊錢的收入,可是比大學畢業生賺得還多呢!』
垂著眼簾,低頭望著身前零錢的提姆沮喪地說:『我是逼不得已的,我原是在溫哥華上班的,可是已經失業三個多月了,也不知何時會找到工作,所以只得到這兒混口飯吃。通常一天有時多到七十多元的收入,碰到假日時收入會多些。唉!生存比什麼都重要。』
畫著濃艷眼影,黑色眼線的羅珊,白皙的頸子上圈著碧綠的珠珠項圈,纖弱早殘的臉龐見不到二十歲女子應有的燦爛。
『我是維多利亞人,我的家人絕對不會來找我,我也絕對不會去找他們。去年我生病,病的很重,沒有保險,沒錢看醫生,但我還是寧願裹在睡袋裡、睡在橋下、或者去投奔朋友,熬了一個多月病才好。現在我有時編項鍊,賣項鏈,五分鐘可賺五塊錢呢 ! 我的錢賺的比其他人容易,所以我常請朋友吃海洛英,大麻或喝喝酒。』
對街人素有研究的珍說:『有百分十左右的街人是在十多歲時受到身體或心理的虐待而離家,由於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沒有謀生技能,加上本身的懶惰,好玩又吸毒,所以選擇不用工作,作個無拘又無束的街人,整日行乞為生,收入不好時會扒竊,典當贓物,所以為觀光客及生意人所厭惡。』
八月初,維多利亞的天空一反常態地落起雨來,逡巡在街頭,遙見羅珊坐在雨棚下的階梯上,膝上疊放著褐色圍巾,掀開圍巾,一隻睡眼惺忪的黑白色小貓正呵著欠,像會施魔咒似的,一連好幾個行人在她身前的手帕上,丟下叮叮噹噹的零錢。
為了貪吃『政府街』上名聞遐邇的冰淇淋,我省下晚餐錢,點了兩球全世界最好吃的黑櫻桃口味的冰淇淋,坐在店前的椅子上細細地品味著。瞧著羅珊披著玄色斗篷,昂首闊步,像個驕傲的女王跨進店裏。
無論是走在街頭,或坐在公車上,我常見到一個有著麥色頭髮,高挑清瞿,氣質文雅的中年男子,翻看著路邊的垃圾桶,撿食著紙袋裡他人吃剩的食物,見著人時,還會故做無事、悠閒地欣賞著櫥窗裡的商品。
溫哥華中國城附近的圖書館前,總圍聚著神情呆滯,眼光空茫,渾身酸臭的吸毒者,像極了螢幕上不敢見天日的吸血鬼,使得該處即令陽光高照時,也有透著鬼域的森然。
美麗的羅珊!溫哥華圖書館前的街角將會是你的歸鄉嗎?我真不敢再想下去。
後記:今年七月初重訪維多利亞,一天街頭的懷舊漫步,開心的是:沒有看到美麗的羅珊蹲踞在街頭;難過的是:看到六年前那個氣質文雅的中年人已現老態。他不再忸怩,卻大喇喇地拿輪椅當作道具,偽裝殘障,博取觀光客的同情心。 (2007/1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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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響(2) :
- 2樓. OZ & SUSAN2007/12/09 05:47遊民的問題
看來遊民的問題似乎存在於大多數的先進國家,這幾年來去了好些趟日本,在大都市的公園常看到遊民用藍塑膠布搭的帳蓬,跟周邊的景物很不搭調,地下道一到深夜也會看到有人綣瑟在用瓦楞紙板鋪的臨時牀位,教人又是感慨又是不忍。
- 1樓. 莫大小說2007/12/07 23:34一陣沒見你貼文
還有點想念呢
你的街頭問卷報告做的真好,俗在是個了不得的記者人才
看了讓我覺著做個街人真不賴
您真是高人,觀察入微:前些日子,兒子結婚,趁著擴建新房,順便整修老屋,忙著和水泥灰及髒亂打交道,所以....
唉!唉!唉!
街頭採訪摘錄街人之語,好似有誤導之嫌。其實當街人是很辛苦的,尤其是冬季,非旅遊旺季,天冷加上收入少的可憐,只能窩在有暖氣溢出公共場所外面,享受一絲暖意。
其實『街人』,就是台灣的『街友』,是一群無法適應現代社會的邊緣人,有很多辛酸血淚,很值得人同情的。
朱穎立(人類動物園....長頸村) 於 2007/12/08 23:55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