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班牙人在1624年秘密的登陸三貂角, 隨後行進到和平島. 他們用砲聲嚇跑當地居民 ( 金包里人和大雞籠社人 ), 搜刮他們的糧食, 焚毀他們的房舍後, 升起王旗, 大呼吾王萬歲口號, 完成正式佔領的儀式.

 但這種蠻橫的佔領, 引來很多原先沒想到的問題. 原住民逃到山上去, 不敢下來. 而金包里人是南島居民種少見以經商維生的人, 他們一逃走, 原先乘船來做生意的漢人也不來了. 同時, 田園荒蕪也沒人耕作. 西班牙人面臨了貿易中斷和嚴重了糧食問題. 在最艱苦的時候, “甚至還要吞食老鼠和狗, 樹根還有其它不明植物…”

 為了解決這些問題, 西班牙人只好繼續往淡水發展. 當時淡水沿岸已經有一些漢人在屯墾種稻子和甘蔗, 他們和當地的圭柔人以某種平衡的狀態共存. 這些漢人建議西班牙人讓 “ 那些可憐的日本人” 一起來開墾. 同時透過漢人的協調, 西班牙人取得圭柔人的同意, 答應供應糧食.

 但是圭柔人不存好心, 他們遲遲不供糧, 並且將前來了解狀況的西班牙人修理得很慘. 因此西班牙人就派兵掃蕩圭柔, 並佔領了圭柔人的土地.  4年後, 他們開始在圭柔築堡, 就是現在紅毛城的前身. 而淡水也正式納入西班牙人的領地.  

 其實台灣這個據點, 並沒有替西班牙人帶來太多的殖民遠景. 主要是在商業的考量中, 西班牙已經有馬尼拉這個據點, 可以和漢人做生意. 多了一個雞籠, 充其量只是想牽制北方的日本和南方的荷蘭. 因此, 不像荷蘭人在南台灣引入漢人屯墾, 藉以徵稅並不斷擴充版圖的做法.  西班牙人在這裏的目標並不踏實, 糧食和日用品只能靠少量和當地住民的交易(或掠奪), 以及海上的補給.

 1630年代, 馬尼拉的財政逐漸困難, 北台灣的據點也跟著被縮編. 不只人員減少, 也缺乏現金買貨, 所以即便大明戎克船載貨物來, 也經常無功而返. 馬尼拉當局隨後就出現要求撤離的聲音, 連總督都致書國王建議撤離. 但是, 那些跟著來傳教的神父就不這麼想, 賺不賺錢不干他們的事, 受洗人數的累積才是他們關注的. 他們認為台灣是前進日本和中國的最佳地點. 所以儘管有多位神父先後被原住民的弓箭射成刺蝟, 他們還是熱情的在淡水河口附近, 以及噶瑪蘭進行他們的活動.

 這兩股力量拉扯了很多年, 終究還是屈服在金費不足以及目標不明確的現實下. 1636年, 馬尼拉總督下令拆除淡水城, 所有西班牙人要全數撤回雞籠碉堡中. 此舉, 讓淡水脫離其統治. 這消息被大明商人傳給大員的荷蘭人, 引發他們的關注. 於是大員長官委派大明商人, 載了幾位荷蘭官員, 以採購硫磺為由到淡水探查, 同時攏絡當地原住民, 和他們締約.

 1641年, 荷軍在毫無阻力下進駐大雞籠社, 並請當地人將招降書送進西班牙碉堡. 西班牙人則回話說, 要荷蘭人不要浪費時間寫這種信, 他們沒在怕, 要打就打!

 結果這次荷蘭人沒把握, 和原住民達成協議後撤離. 西班牙人在逃過一劫後, 緊急向馬尼拉求援. 結果所謂援救, 就是來了兩艘小船, 只載了20個士兵過來.

“ 看到這種增援, 大家都嚇到腿軟….” 西班牙長官寫道.

 荷蘭人當然不會就此罷休. 1642年八月的某一天, 一艘戎克船匆匆駛抵基隆, 從船上傳來一封書信, 要當地漢人 “萬事都應擱下”, 因為荷蘭人要來了.

 隨後來自大員, 載了近700名士兵的荷蘭艦隊壓境而至, 以 “ 絲毫不停歇, 就像世界末日到來” 的攻勢打得西班牙人喘不過氣. 最後荷方派出信使送招降書, 西班牙長官氣得要槍斃信使, 但士兵卻希望趕快開堡門.

 在隨後的遣返過程中, 西班牙人看到荷蘭人喝葡萄酒時先倒一些來洗玻璃杯, 才體會到原來他們在雞籠的生活是多麼的悲慘!

 有趣的是, 攻堡幾天後, 一支來自巴達維亞的軍隊抵達基隆. 他們也是被派來攻佔西班牙城堡的. 但西班牙人已經投降, 這兩支荷蘭軍隊碰頭就有點尷尬, 難不成要打自己人? 為了做點業績, 後來者就扛起建碉堡的責任. 他們找來找去, 最後還是決定在西班牙人建淡水城的舊址上蓋新堡.

那是誰來蓋呢? 那些原住民和那些駕船前來做生意的漢人就倒大楣了.

 荷蘭人先在三貂角附近扣押一艘戎克船. 船上載滿硫磺. 據船上漢人表示, 他們聽說要戰爭, 來不及將貨搬上船就逃之夭夭 ( 但貨款已付 ). 但船回到福建, 貨主聽了大為光火, 強迫他們一定要回來把貨載回去. 所以, 他們只能冒險回來... 除了這幾個倒楣鬼外, 陸續有幾艘不明就理的船前來想做生意, 也都連船帶人被扣押. 貨物遭沒收, 人則被遣派去做工.

  而原住民則被指派要做後勤補給. 對於不服從者則處以重刑. 在吊死六個人, 並威脅要   ”用各種方法把他們的村舍完全毀為廢墟, 而且還要命令噶瑪蘭及淡水人去追殺他們….使他們無處可去, 也無法回來…”  之後, 原住民嚇得只能 “ 把頭彎到膝蓋, 請求原諒”, 並且   “ 很認真的承諾說, 將來必定會更加順服, 終身不敢再次表現反抗….”       從此, 他們每天都送來很多廉價的魚, 同時也送來大量竹子和茅草供建堡之用.

 剛蓋好的堡其實只是蓋茅草屋頂的竹子屋. 真正磚砌碉堡是在1644年才動工.

 < 熱蘭遮城日誌, 1644年 4月 10日 >

今晨, 快艇 Breskens 號與 戎克船Diemen號趁著陸風出港前往淡水與雞籠. 載著石灰磚頭與其它需用品, 還有約150個中國人要去那裡謀生, 就像在此地謀生那樣….

 < 熱蘭遮城日誌, 隊長 Pieter Boon 報告書, 1644年 4月 19日 >

戎克船Diemen號也來淡水停泊了. 立刻卸下該船運來的物品….同時, 一起搭船來的中國人和奴隸也開始按照命令開始拆除那陵堡和那城牆 ( 舊的竹堡 )….

 < 熱蘭遮城日誌,  隊長 Pieter Boon 報告書, 1644年 5月 10日 >

近中午時, 抹石灰並砌磚之後, 即墊下碉堡的第一塊基石, 並開始堆砌建造…

 事實上這碉堡建得並不是很順利, 經常為缺乏石灰或磚塊而停工. 據推估應該在1646年才完工.

 隨著歷史的推衍, 這個紅毛城在明鄭時代以及大清, 並不受重視. 而台北盆地也在荷蘭人離開不久後因大地震整個陷落成一片浩瀚大湖.

 直到淡水被強迫開為通商口岸後, 紅毛城才被英國人 “租” 走. 租期是 99年.

 然後甲午戰爭, 日本治台, 英國人仍然在此活動. 直到二次大戰, 英國人撤出. 光復後,  那些英國人還記得, 又跑回來住. 他們一直住到1972年外交斷交而撤館. 本要歸還給中國, 可是台灣又不歸中國管, 所以遲遲無法”歸還”.

 這種無聊的主權考量一直到1980年才 ”私了”, 由台灣接管並開放參觀.

 這些令人詫異的發展, 只讓人覺得世事無常. 而紅毛城站在島嶼的北隅, 仿若一雙古老的眼睛, 安靜的目睹十多萬個不變的日出日落, 季節的更迭, 以及相對多變的人事興衰與變遷. 它如果能開口, 會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