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為國立政治大學東亞研究所法學博士

美國川普政府上臺以來對全球的保護主義舉措有增無減,正當與傳統盟友貿易摩擦不斷以及與中國如火如荼進行貿易戰之際,美國國會進入一波「友臺」法案的高潮。近期的「臺灣盟邦國際保障與強化倡議」(Taiwan Allies International Protection and Enhancement Initiative Act, “TAIPEI” Act),英文縮寫簡稱為「臺北法案」,要求美國拿出與世界各國的交往策略來支持臺灣的外交承認或強化非官方關係。
法案授權國務院「降級」美國與任何對臺灣採取不利行動的政府之間的關係,並授權國務院「暫停或改變」美國提供給這些對臺灣採取不利行動的外國政府的援助,包括軍事財政援助。從「臺灣旅行法」、「國防授權法」,加上提案中的「臺北法案」、「亞洲再保證倡議法」、「臺灣防衛評估委員會法」、「臺灣國際參與法」等。美國對臺灣的關切可謂大爆發。
國際政治的現實觀點讓吾人可看清美國朝野近期一波「友臺」的意義。首先,強權間的關係會影響各國的命運。據此,對美關係、對中關係,臺灣其實都不能荒廢。尤其,國家的首要目標在於生存。因應中國的不放棄武力犯臺,臺灣的確也需要美國的幫忙。
美國國會的友臺方案,代表中等國家如臺灣面對超級強權也可有外交自主性的一面。透過美國國內政治就是一種追求實力提升的突破點。把握美中兩強競爭與衝突的際運,也是臺灣展現務實與彈性的機會。美國視中國是「破壞現狀」的修正主義強權,正在侵蝕美國長期以來所奠定的國際政經秩序以及美國利益。儘管兩大強權間尚有不少的共同利益,但當前的川普政府顯然認為蜜月期已過必須修正中國的不當行為。
值此之際,加上中國的銳實力與其一帶一路的「新殖民主義」批評聲浪不斷,宣傳與彰顯兩岸軍事差距以及臺海所面臨到的安全情勢惡化,臺灣可以爭取到國際社會更多的關懷與資源。
對臺灣而言,維繫邦交國的賽局也因美國國會的友臺舉措獲得鞏固的機會。臺灣針對邦交國的策略就是:「確保友邦『維持邦交』的獲益大於『斷交』」以及「確保友邦與中國的『建交』獲益小於『不建交』」。儘管美國會的法案尚在提出階段,法案是否通過以及其對行政部門的拘束力如何也頗受不少人質疑,但無論如何,法案的提出無疑昭告世人所謂美國的關心,讓邦交國決策者思量到與臺灣斷交的成本可能增加。美國也藉此向國際社會宣告,美國仍是實際存在的全球霸權,美國的既得利益秩序不能動搖,當美國的朋友是有好處,而美國的敵人必須小心聆聽美國的嚇阻聲音。
儘管如此,別忘了,各國互動中,國家間的利益關係不可能永遠和諧。「沒有永遠的朋友,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國家利益」。利己才是每一個國家決策者的理性考量。這也是思索美國朝野「友臺」作法時得特別注意之事。
不論從臺灣旅行法到近期的臺北法案,說到底,就是美國的一種促進國家利益的權力平衡籌碼。臺灣旅行法,允許美臺之間人員互訪層級拉高,但不代表美國就承認臺灣是一個國家。同樣,美國促進臺灣對於國際組織的參與,有助於拉高臺灣的國際性,但也僅限於非國家會員的組織,更不代表美國就承認臺灣是一個國家。
對美國政府而言,從臺灣旅行法到近期一系列的國會友臺法案,正是一種因應東亞各方勢力挑戰的籌碼。川普政府將中國、北韓問題、南海三大議題聯動在一起。需要中國協力處理北韓麻煩或者南海議題順從美國意志時,臺灣的價值就降低了。相反,北韓議題與南海問題不如意或者美中關係不順(又或對中國有所要求)時,臺灣的價值又升高。說到底,這等地位起伏,說明臺灣問題有可能只是大國促進國家利益的工具。吾人必須認清這等美國朝野「友臺」舉措的真實。
美國的中國政策有一貫的「避險」本質:既準備應對美中兩國關係中出現最壞的可能性,又爭取在引導和影響中國的同時尋求兩國合作發展的合理現實。換言之,美國既不能無視美中的共同利益與連結而進行嚴密地對抗,也不能一味強調和諧合作而不加防範。兩種看似相互抵觸的立場說明當前美國政府所追求的敵友平衡:對中國定位的雙重否定(既非敵人,亦非朋友),導致具體政策上的雙重肯定(既需合作,亦需防範)。
因此,儘管近期臺美關係友好、美中關係緊張,臺灣也必須認知到美國政策調整上的現實性。恐怖主義發展、核武擴散議題、歐洲與中東區域的局勢發展等等,均可能致使兩國繼續維持「合作、競爭與衝突」並存的狀態。換言之,臺灣要安全得充分自主,實力方是根本。臺灣最終仍得想法子振興自己內部實力,對中關係不能荒廢。
臺灣的經濟與民間交流已與中國產生密切的連結,臺灣當然需要兩岸關係和解以加深臺灣的綜合國力。尤其以安全與和平而言,一味尋求盟友的對抗,也不能充分消弭兩岸社會中所出現的敵意。審慎與清醒地看待臺美中三角關係,方不至於盲目的樂觀與悲觀,也才不會於欣喜與失望中茫然擺盪而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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