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稱流氓，蘇卅叫癩皮，台灣單指癩皮是耍賴，算是客氣點，其實某些的耍賴行徑根本就是流氓，所以沒錯：癩皮等同流氓。

有一天我到榮總醫院探視友人，在等候搭乘電梯時，身邊有位中年男子正對著一位年青女子咆哮，這詞或許用得不太恰當，但他音量雖然抑制住不是很大，卻看得出怒目圓睜非常生氣的樣子。女子大多時候只是靜默，偶爾答腔：「我得上去向我媽媽拿錢。」她重覆的是這一句，我也不好細聽中年男他咆哮的內容，因為時間不夠容許，頃刻間電梯的門就開了。

好巧不巧他們也和我在同一個樓層出來，見女子接著蹲屈在走道上，這動作有點兒怪異：「不是要找媽咪嗎？」我心裡在想，但也顧不得的，因為那是別人家的事。我繼續走往友人住的病房那頭去進行探視。…

大約經過半個多時辰，我從友人病房裡告別出來，經過護理站櫃台的時候，見那位中年男還耗在那兒，表情是頹喪的，咱台語稱”無意無意”，由於我嘴巴感覺有些兒渴，正趨近飲水機取水當中，他主動的就靠過來和我聊將起來：「咱有夠倒霉，怎就碰到坐霸王車耍癩皮的遭遇呢，而且你還真的拿她沒辦法。」

「怎麼回事？是她欠你車資付不出來嗎？您是…」開水還滾燙難於入口，我就著牆邊的塑膠椅上坐下，心裡打定：既然有人找我聊天，而我也不急於離開，就聽他說下去吧！何況對於他的事我起始有點兒印象，也好奇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善意的正想找個人來吐吐悶氣，可能認為我方才大概也同樣有給他那麼一絲絲印象吧！所以才找上我搭訕…我心裡是這樣想著。

「喔！我是計程車司機。方才我載她一趟從榮總到五股來回的車程，總計車資是六百多元，砥最終目的地的這兒大樓門口時她才說身上未帶有錢，得上樓去拿，又說願意留下手機號碼俾供我聯繫…我說：我留下妳的手機碼有實質用處嗎？萬一妳不接聽或者關機，我到哪裡去找人？醫院院所的範圍又那麽大，喔！對了，一路上妳不是藉口手機沒電借我的使用來聯繫想約見的人嗎？怎麼這會兒又可以通了？不行，這種被訛詐的事件我碰多了，我還是跟著妳一塊兒上去拿…於是我顧不得車子隨意停放，鎖上車門就趕急追上她的屁股後頭，您知道我這才發現她走路搖擺恍神的樣子，和剛上車時候談吐正常簡直判若兩人，根據經驗分明是吸毒人的一般反應現象，我就嘀咕：這中間環節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是病情發作嗎？先前要是早點發現，依據我職業的敏感是不可能搭載她的，而且一路上，甚至於在五股有短時間等人的過程中也沒發現到有這種異狀…」

「稍停一下，你說她到五股等了人，是幹什麽事去的？」

「後來我問過，說是托人拿來健保卡交她，我瞥見是位男士的身影，騎著摩托車趕過來的，交談沒一會兒她便又上我的車返回這裡的榮總。」

「對不起！我打叉一下提供我個人的質疑：這事情聽起來有點蹊蹺，既然能有人幫她送健保卡，何不專程一趟路送到這裡來，因為妳明明知道自己身上沒錢，還敢大喇喇地來來回回，那可是要花不少的車資耶！能從那人手上拿到健保卡，估計也是自家的人，幹嘛不當即順便向他拿或借點錢以備付車資？你方才說過，她一路上借用你的手機聯絡，何不也依上面留存的電話號碼再回撥過去查實一下。」

「噯！這些事情我都做了，我是有試著打過去查問，您知道是什麽狀況嗎？對方那頭接聽時竟然語焉不詳，我一聽就知是醉酒或吸毒人的癥狀，努力的將手機貼緊耳朶企圖分辨出他到底在講什麽東東，搞清楚時原來說是”打錯了”，哼！才怪。不止如此喔！剛才求證護理站上的護士，證實的確是他們病房的病人，我原先誤認是她母親住院的。這會兒我就再問她：妳母親啥時候會現身？她裝儍的回覆竟然說是不知道。好啦！那妳要連絡什麽人過來一趟？護士曾就著她所提供的電話碼打過去，結果不是不通便是提示此電話已經停止使用…反正問她的話時回答反反覆覆，連絡人的關係又都曖昧不明，有乾媽、同學、朋友…什麼什麼的，結果一個也連絡不到。」

「她是住院病人又急著拿到健保卡…」我突然思索到一個問題：「搞不好她準備要辦理出院手續了，你打算和她耗到什麽時候？說不準明天再來時已見不到人影。」

「你說的正是我所耽憂的，沒錯，我方才探問了一下，得知她住的病房還是間兩人房，健保是不全支付的，她得另外再掏錢出來，我就納悶，妳沒錢付車資，而竟寬裕有餘力住高一級次的病房，這不擺明的吃人夠夠嗎？」

「何不報案110，叫警察過來處理。」

「我有前往此地派出所登錄備案了，但預備也儘止於此的動作而已，您知道，再扯不清對我們這些付出勞動力人口的人不一定划算，試想就為了那幾百塊錢嗎？你最後拿不到錢時是要跟他跑民事或者是刑事？耗力費時後最終獲得正義的伸張又如何呢？他們反正吸毒的人是無所謂面子的，生存只剩一件皮囊，癩皮變成是他們的本色，騙、偷、搶才是他們的職業，一般人會嗤之以鼻，流氓也拿他沒輒，要他們的命嗎？反而幫其找到解脫的路，實話說：癩皮應該才是真正的流氓。」

「您意思就打算這麽結了？」

「結啦！只想說出來心情舒坦點，當是六百多塊錢再學到一次教訓，人呀！好像永遠在繳交學費記取教訓，譬如三不五時違規被開罰單時也需要繳費獲取教訓是同樣的道理，告訴您，我現在手上已擁有她簽字具結的欠條，提醒我，該做的我已經都做了，空心菜說過要適可而止，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縱容壞人雖非我願，余亦不得已也，留著剩下的時間和空間說不定能讓我賺得更多，路也顯得更為寬廣，則吃虧的部份馬上就又都補回來了，不是嗎？」

「想不到您對人生的大道理還悟得蠻透徹的，感動揑！行，咱一起走吧！我想搭您的車，多少可以幫您補回一點點兒損失，接下來的可能又接載到跑長途的，便使所有的不快從此忘掉吧！當作今日做公益卻找錯了援助的對象，我們仍究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對嗎？那才是人生最重要的課題。」

「是呀！謝謝你的安慰，咱現在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