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天亮了所以人睜開眼睛,因為下雨而人伸出了手,這些事,只有人會記得。」
他坐在那裡看著她,膝上的書,沒有再翻動過。
說故事的人一直是雛。
無論何時,氣氛總是溼潤如雨。空氣裡的聲音總是隔著一層水氣,就這樣,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憂鬱,浸染了我們內心深處。
雛是那個坐在原木地板上,背靠著兩人座白色沙發的年輕女子。年紀小了我五歲,但是這裡沒人在意年齡,也沒人看得出來她幾歲。
雛是懶洋洋的神情,整個身子卻縮在一起,像半顆凹進去的球。穿著白底藍色碎花小洋裝,藍黑色牛仔褲,她也不化妝,一張乾乾淨淨的小臉從來不正面對著誰。
講話也很少看著別人眼睛。
很有說不出的風格,總喜歡挨著一個什麼人坐。
「雛,為什麼妳不坐在沙發上?」
「因為這是白色沙發。」
「妳沒洗褲子?」
「因為我光著腳!你這個笨蛋!」
你看,就為了要把身體縮起來。
她的手朝桌子伸了過去,要去抓菸盒的時候,另一隻手就擱在上面擋著。
「欸,我要抽菸!」她不高興了。「我不要喝水!」
桌上只有菸盒跟水。
她身後的男人用微妙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可以開始了嗎?」我慢吞吞的問。
「可以。」她不甘願的握住玻璃杯,朝杯面不斷呼氣。其實那個從芬蘭來的湖水杯是我的,我喜歡淡藍色,要不透明的天藍色也可以。
「嗯,妳上一次闖出來的禍……」我撇撇唇。「非常完美。」
雛冷哼一聲。「你少來。」
我會這麼說,通常就是因為……事情真的很大條,順利解決的難度頗高,很高,非常高。
「喂,妳知道妳闖了什麼禍嗎?」
但是,話就不上不下卡在這裡。雛忽然說:
「有些事情人類只會紀錄下來,卻從來不去分析它。但就像你不用知道電話的構造,還是可以打電話一樣,事實越明顯,越沒有人想去了解。」
「什麼意思?」
「在我認識的人裡面,你是我最想掛電話的那一個。」
我拿出牛皮紙袋,從裡面拿出跟公文完全沒關係的照片。「這個小鬼,又逮到機會把同學推下游泳池了。」
「所以?」
「妳注意到了,他們是脫了褲子,然後,才掉進那個不到十五度的游泳池。」
「說不定他們覺得很好玩。」
「怎麼說?」
「這種惡作劇,都是先跟好朋友玩起來的。」
很好。現在問題來了。
「如果我說,現在這小鬼和那隻失語症的小朋友變成了好朋友……妳幹嘛?」
雛瞇起眼睛。
「勢力很大嗎他們?」
「其實還好。五個六個吧。」
「你知道重點在哪裡嗎?」她轉身,問她身後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
「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人會期待另外一個人的體溫。」
她很小聲的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