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tents ...
udn網路城邦
偽藝術家(一)
2019/12/01 14:16
瀏覽90
迴響0
推薦0
引用0

卓悅拿衛生棉球蘸著缷妝水,輕輕擦拭著父親臉上的油彩。他的面皮早已松垂,就像壹張快要掉下來的面具,她每擦壹下,他的整個臉都跟著動;皮肉在她手指前積成壹堆,阻止她的動作,似乎稍壹用力就會捅破。這張臉成了壹張又脆又皺的牛皮紙,經不起這麽折騰了。她小心地擦了半天,才算把半個額頭擦凈。畫在眼皮上的那雙眼睛,壹眨不眨活靈靈瞪著她,瞪得她心裏發毛。她邊擦邊罵:
“這個臭女人!”
她所謂的臭女人,指的是她的繼母洛可可。洛可可本是父親卓覺知的學生,三十多年前,深得老師的歡心,便由師生結為了連理。洛可可比卓悅大不了幾歲,卻比她老道精明得多,也更玲瓏世故。她事事都好拋頭露面,爭強好勝;處處都打點得體面周到。她們都年輕的時候,她覺得這人還挺招人待見,壹口壹個可可姐地叫著;等她嫁了她爸,不好再叫姐(當然更沒叫媽),只略為了可可。隨著歲月增進,隨著他們的家庭生活的演展,可可越來越顯現出她的非同凡響。她早就放棄了繪畫,而壹心撲在對老師及丈夫的經營上;事實上她成了卓老的經紀人。她為他籌辦畫展;替他聯系畫廊、美術評論家和收藏家;出席拍賣會,參加研討會;國內國外到處奔波……在她二十多年的苦心經營下,卓覺知的名聲越來越響,身價越漲越高;她順勢成立了覺知藝術基金會,覺知創研中心,覺知美術學校等機構,大大提升了卓老的社會影響力。到了晚年,他終於被美術界及評論界冠以大師稱號。不過,卓悅對她這位繼母的嫌惡卻月久日深;對她的很多做法都深感不快;不斷跟她發生公開爭吵。無奈可可很強勢,爭吵結果無壹不敗下陣來。最讓她無奈的,是父親對可可的信賴和依從。隨著年事的增高,這種信賴和依從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幾乎像壹個無助的孩子依從母親。卓悅認為,是可可掌控了父親,掌控了他的家庭生活;壹切都在圍繞著她的意誌運轉;這是作為女兒的她不能容忍的。早在父親還健旺的時候,她就壹再提醒他。可他總是說:
“我們家需要可可這樣壹個人!有她裏裏外外操持著,我就可以關起門來專心創作。這有什麽不好?妳瞧,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就,不全是可可的功勞嗎?”
“爸!妳為什麽就看不到,可可不過是在利用妳?”
“悅悅,妳這麽說可不大好!不要忘了,我們是夫妻,不存在什麽利用不利用的。她所做的,都是為了我;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父親的言外之意無疑在說:“妳不要忌妒可可!”
“我是在忌妒她嗎?壹個女兒對父親身邊女人的忌妒?”多年來,她壹直在不斷地自我扣問。不!她堅信這種內心的不平不是出於忌妒,而是壹種清醒認識;是壹個旁觀者對當局者的認識。是可可在敗壞父親的才華;甚至是在毀掉他的藝術生命;像她這種搞法,他長久不了。關於這壹點,她也沒少跟父親、跟可可爭執口角;可她感覺自己太孤單太弱小,力不從心,無能扭轉乾坤,只好壹步步退讓順從,忍氣吞生。就連她自己的丈夫不也是洛可可給撮合的?這事說起來,也是卓悅生活中的壹個難解的疙瘩。管童是父親的另壹個得意門生;表面上是父親親點的上門女婿,管童也顯得主動熱情;其實這背後都是可可在極力慫恿攛掇。其中的很多細節,都是在他們後來的共同生活中才慢慢為卓悅參破,慢慢浮現在她現眼前。有些事,幹脆就是可可直言不諱對她講的;讓她感覺,這壹切就是別人設好的壹個套,她等往裏鉆。每壹回想起來,都讓她感覺委屈,讓她感覺忿悶不平。在很多事情上,尤其在涉及父親的事情方面,丈夫都跟可可穿壹條褲子;這時候他們便以老師的學生自居,以維護老師的聲譽和地位為已任了,她這個做女兒的便成了外戚,無論她說什麽,都無關痛癢。圍繞著父親,似乎結了壹張密實緊致的網,她給網在了裏面;她想掙脫出來,卻仿佛給緊緊捆住了手腳,封住了嘴,動不得也喊不出,多數時候倒成了敵手的幫兇。她這輩子就是這麽過來的。每當壹次幫兇,她又悔又恨,下決心絕不再幹這種蠢事,可下壹次又禁不住重蹈覆轍。這種悔恨在她心中日積月累,最終累加為父親臉上這層濃重的油彩。她只有獨自品嘗這份酸苦,壹邊惡罵:
“這個臭女人!”
父親今年整九十歲。然而,他只能躺在101醫院ICU的病床上度過他的九十大壽了。兩三年前,他的意識已日漸模糊,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口齒也變得含混不清了。他常常壹個人坐輪椅上,瞪著壹雙迷迷蒙蒙的老眼,對著院子裏嘟囔,好似在說夢話。有幾次他對著女兒大叫:“悅悅,妳出去看看院子裏那幾個人想幹嗎?像是割麥子的人,來買畫的。妳叫他們進來。”卓悅趴頭向院裏望,外面壹個人也沒有。在那壹年中,這類事常常發生;他還常常喊她死去的母親,好像她就在他身邊,聽得她發瘆。後來他輪椅也坐不住,只好臥床,便住進了101醫院的特護病房,壹住就是兩年。這裏的醫療條件和護理服務是北京最好的,據稱是部長級的醫護待遇。也只有像卓覺知這樣的社會名流才住得上、住得起。這正是洛可可為之自豪和驕傲之處;同時也深感欣慰;否則,卓老的結局將如何,是她不敢想像的,也是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大師固然靠自己的作品實力立足,但其影響力和市場價值卻少不得用心經營。洛可可始終自信,卓覺知是她壹手打造出來的;是她手裏的壹個品牌;這個品牌不能倒。她要為他過壹個隆重的九十大壽;她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卓老仍然是卓老,卓老仍然健在,卓老是不死的;卓老不能死,這世界不能沒有卓老。為此她策劃了壹系列的活動:在中國美術館為他舉辦了九十華誕紀念畫展;召開了卓覺知藝術成就研討會;頒發了第六屆覺知美術獎;最後還要搞壹個生日晚會,邀請了社會各路名人、教授、學者、藝術家、新聞記者……可卓老畢竟臥床了,兩眼緊閉,渾身還插滿了管子。但這並沒有難倒精明又多謀的洛可可。她想到了壹個好主意。她跟院方商量,暫且去掉幾條管子,什麽鼻伺管、導尿管、輸液管之類,這樣看起來清爽多了,等搞完儀式再插上。她又讓管童在那張衰朽了的臉上畫出壹張健碩的臉,特別是眼睛要畫得傳神,要透射出大師的靈氣。管童不愧為卓老的得意門生,他做到了;他把老師從前那股勁頭活脫出來,簡直使時光倒轉了十年,引得可可贊嘆不絕。像以往壹樣,卓悅對他們這種做法大加反對,極力阻攔。
“這不是弄虛作假,欺騙公眾嗎?妳們拿我爸當什麽了。”
“什麽叫‘欺騙公眾’啊!”繼母瞪起壹雙老俏眼,看著這個不明事理的繼女。“連普通老百姓上鏡前還得打扮打扮呢!這是個人形象問題,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妳總不會希望妳老爸在公眾面前連個口彩都得不到吧?他是壹般人嗎?”跟她吵完,轉臉罵道:“就壹個二百五,狗屁不通,還老跟妳事兒事兒的。怎麽弄,妳說!”
管童總是會意壹笑:“她就這種人,有什麽辦法?甭理她就是了!”
他們心裏都明白,悅悅的計較沒有多大意義,她也僅僅就那麽壹拗,終了她還得乖乖就範;以往無數次的經驗都證明了這壹點:她就是壹個有口無心的蠢蛋,不必過多與她計較。果不其然,她十分配合;甚至可以說,她配合得天衣無縫。她躲在ICU病房裏,把她爸擺布得,簡直就像在演雙簧,看得可可心裏直樂。來賓們隔著病房的大玻璃窗,看著病床上的大師。他向後仰靠著,顯出綿軟無力的樣子;口鼻上戴著氧氣面罩,從身上伸出壹條條管線,連接著床頭各種醫療儀器設備。不過,他氣色看上去相當不錯;壹雙眼睛很有精神,不住地在笑;時而還沖他們揮揮手。
“卓老剛做完手術,病房裏是無菌環境,禁止近距離探視。”洛可可解釋著。“因此,大家帶來的花籃禮物、什麽的都不能帶進去,十分抱歉;同時我也代表卓老向各位來賓表示感謝!”
“卓老狀態不錯嘛!”壹位來賓說。“照這樣,應該很快恢復。”
“沒錯!看他這精神頭,得照壹百歲上活。”另壹位說。
“那敢情!”洛可可得意道。“卓老的百歲壽宴還等著大家呢!”
“好!看到卓老健在,我們就放心了。”
“是啊!不能沒有卓老。”
“快讓他躺下吧,別坐時間長了。”壹位貴客關切道。“畢竟剛做完手術,身體還太虛弱。”
“是啊!醫生也剛剛這麽囑咐過。”可可說。
“卓老,您好好休養!”壹位要客對著話筒沖病房裏邊說。“等您出院了,我們再來看您。”
大師又笑著向大家揮手致意。
“好啦,各位來賓!”管童熱情地招呼道。“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壽宴已經擺好,請大家前去赴宴吧!”
賓客們呼呼啦啦離去了,病房裏落下壹片寂靜;只有父親在呼吸口罩下艱難的喘息聲和儀器的嘀嗒;似乎還可以聽見輸液管中藥水滴落。卓悅已經把父親的額頭擦幹凈了,卻瞪著那兩只畫在他眼皮上的眼睛發起呆來。她壹時猶豫怎麽下手擦;壹是眼睛部位太軟,再者,那兩眼畫得也的確傳了神,似乎時不時地射出兩道目光來,像在向她乞求著什麽;像是要跟她說什麽話。那目光有些恍惚,但不乏銳氣。她突地覺得,那雙眼眨動壹下,叫她心頭壹驚。她不由叫道:
“爸——!妳聽見我說話嗎?”
他壹動不動;口罩在他臉上壹起壹伏,兩眼呆呆地瞪著天花板。
“我倒聽見妳說話了!”話音是從她背後傳來的。
她驚叫壹聲跳起來;回身壹看,是她丈夫管童。“真煩人!妳嚇死我了!妳不陪客人,回來幹嗎?”
“回來找妳呀!大家都想叫妳去呢。妳也過去露露臉。”他壹眼瞧見她幹的事。“嘿嘿嘿!妳說妳擦它幹嗎?是不是閑得沒事了?瞧妳給擦得,多難看啊!像剝了層皮似的。”
她這才又往父親臉上看。果然,她剛擦過的額頭跟臉的其他部位反差很大,真像是額頭的皮給剝掉了。
“那也不能就這麽呆著了!”她辯道。
“怎麽不能啊!就這麽呆著有什麽不好?這也是師母的意思。”
“不——!絕不!”悅悅又犯起拗來。“我要恢復我爸本來的樣子。我不想看他帶著這張假面具。”
“這不是假面具。這才是他本來的樣子。”管童帶著幾分自豪地說。“是我恢復了我的老師的本來面目。”
“妳沒有!妳辱沒了他。”卓悅突然強硬起來。“我決不允許再有這種事發生。”
“好好!我們先不爭這個;先去吃飯好吧?在家都在等妳呢!”
“不!我要在這兒照顧他。”
“這兒有醫生、有護士,用不著妳照顧。”
“不!我要留下來。妳去跟他們說吧!就說我脫不開身,要在這兒照看父親。”
“那妳不要再擦了!先這麽呆著,看師母回來怎麽說。”
“走妳的吧!”
管童對他這個老婆在心理上總有點硌得慌;總感覺她是個不完整的女人,帶有某種無法改善的欠缺(那是壹種呆氣,在這壹點上他與可可很有共識),因而大大損害了他的生活的完美感,因而他們至今連個孩子都沒有。好在她是他導師的女兒(他曾把她當作他的壹部分來接受的);好在這種欠缺他可以從其他女人那裏找補;好在作為藝術家,生活的缺陷正是他藝術完美的壹部分。他把他的全部熱情都轉化為創作的沖動;他拼盡全力要超越他的導師。他曾經是他的壹個標桿,他太崇拜他;他不甘心老是蔭庇於他的陰影之下,他有雄心要成為另壹位大師;壹位完全不同的大師。經歷了多年的不斷挫折,這位大師在美術界已漸漸浮現出崢嶸。他隔不幾年就舉辦壹次個人畫展;此外,每有重大展出(什麽邀請展、紀念展、巡回展、回顧展),他必定參展。他的作品越來越受到評論家們的關註,且評價在逐年走高;近年來,他正成為圈子裏言論的中心。他的作品越來越被海內外收藏家壹致看好,其行市就像壹只牛氣沖天的股票,節節攀升;他有幾幅作品的拍價,甚至已超過他的導師。他的人也便忙起來。他經常收到各種邀請函:作品展邀請、某某作品研討會邀請、大學演講邀請、牌扁題字邀請、什麽什麽大廈落成邀請、產品代言邀請……他已應接不勝。不過,他對這些雪片似的邀請還是很有鑒別力和揀選力,他的選項必定都含有巨大潛質。他經常是坐著飛機飛來飛去,食宿路費自然實報實銷;到了現場講上那麽幾句,拿了報酬便走,因為下壹個場子還等著他呢。不論他走到哪兒,他都把他的老師掛在嘴上,卓老是他的壹面旗幟,卓老給了他壹個肩膀,卓老仍然健在,我們不能沒有卓老……不僅僅因為經常有人提起他,更因為我們不應將他忘記。
然而卓大師畢竟九十歲了。不管他有怎樣強健的精神,都抵抗不住肉身的衰竭。他臨近九十年的肉身,開始壹天天衰竭下去;他由拄拐退縮進輪椅;由輪椅退縮到床上;他常常連褲子帶床尿成壹片水窪地。他吃飯已然拿住勺子,得別人壹口壹口地餵了。他身上的肌肉和脂肪就像燃盡的蠟燭,在迅速耗散掉,渾身只落下壹層耷拉皮。他的精神正給他的肉身拖向那個黑洞洞的深淵。他喉音濃重的嘟噥幾乎沒人聽得懂;只有女兒悅悅把耳朵伏到他嘴上,尚可依稀辨得他的意思。他時常驚異地環視著他的親人,竭聲囔著要回家。
“妳要回哪個家呀?”女兒伏到他耳上問。
“要回自己的家。”他瞪著她說,那眼神分明認不得她了。“他們在等我呢!”
“他們是誰呀?”女兒又問。
“他們?”他又環視壹周,遲疑起來。“他們……他們是田裏割麥子的人。”
她脊背不覺爬過壹串麻酥酥的寒噤。“妳認識他們?”
“不認識!”他的頭虛弱地在枕頭上擺了擺,面皮也跟著甩動了,還盡力要做出笑意。“我哪認識他們!是他們對我很熟悉,壹找就找到我了。”
他的親人們面面相視,頗為詫異,又似有所會意。他屢屢提及割麥子的人。難道他在回憶往昔?人到了這個時候不都會這樣嗎?大師早期有兩幅畫作的確與收割麥子有關,壹幅叫《喜開豐收鐮》;另壹幅叫《秋收暴動》。這兩幅畫作都收藏在國家博物館裏,被視為國家級藝術品。他的作品還有很多,為什麽單單提及這兩幅?誰也說不清。也許這只是他意識昏聵中的譫語,毫無意義。誰也沒再深究。
他離不開人了,得日夜看護。他身下的尿墊子壹濕了就得換,換不及時他就把被褥全都踹到壹邊去;要不就那麽生溻著,把幹癟的屁股溻得又紅又腫。家裏人只得輪流值夜班;可輪了不到壹個月就挺不住了,熬得人精疲力竭。問題是他們白天都還要工作,要出門做事,參加各種活動,不可能壹天天在家呆著。洛可可就決定,把看護丈夫的活兒交給保姆來做;管童完全贊同她的想法;悅悅表示了反對。她信不著保姆;她不相信除了她自己,還有誰能比她把父親照顧得更周到。不過她並不反對用保姆;頂多讓她在旁邊搭壹把手。為此,她提前辦理了退休手續;反正過不了兩年她也要退休了,父親經歷了壹生的坎坷和疾風驟雨,她要陪他走完他人生的最後這壹程;盡量讓他走得平穩安適,不留下任何遺憾。她讓保姆值白班,她自己好保存體力;夜裏,她便壹刻不離地守在父親身旁。
她很快發現,有壹個麻煩是她難以解決的,那就是父親嗓子裏的痰。他的痰很盛,全糊在嗓子眼裏;他已無力把痰咳出來,僅發出壹陣陣深長的呼嚕聲。吃了化痰藥,幾乎毫無作用。她想出了壹個笨辦法,用壹根筷子,把壹頭纏上棉花,伸到他嘴裏往外掏。可掏出來的總是很有限,怎麽也掏不凈。有壹次棉團從筷子頭上脫下來,掉在他嗓子眼裏,情急之中她只好下了手,卻被他咬了指頭。她去醫療衛生用品店買了壹臺吸痰器,也沒派上大用場;她總是不忍把那根又尖又細的管子往他喉嚨深處插;另外,她感覺這臺所謂吸痰器並不具備應有的吸力。這時候洛可可又發話了:“馬上把他送醫院!人壹到了這個時候就是痰多,而且很危險,處理有好就會窒息而死。我爸就是死這痰上的。妳要想讓妳爸活得長遠,立馬住院!”
在這個問題上,倆人壹直別扭著。在悅悅看來,上醫院就意味著把她爸推出去,家裏人不管了;她內心中還有壹種隱憂,就是他壹旦住進醫院,恐怕就再也別想出來了;似乎只要呆在家裏,就永遠會存有壹線生機。就這個問題她還跟父親商討過,他也不願意住進醫院。無奈,可可壹次次地要求;無奈,他嗓子裏的痰疾日益棘手。住進醫院壹檢查壹化驗,才發現他並不只是痰疾的問題,他整個呼吸系統正面臨衰竭。打藥消炎還不算,得割開喉嚨,插管子,上呼吸機了。
“割開喉嚨!”悅悅壹聽就炸了,當著醫護人員的面就叫起來。“這不是害人嗎?絕對不行!”
全站分類:創作 連載小說
自訂分類:短篇小说
上一則: 偽藝術家(二)
下一則: 激殺
你可能會有興趣的文章:

限會員,要發表迴響,請先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