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情感麻木的只如掌心留下的一個死繭、或像冬初芒花無色無味般淡薄時，眼淚，就再也不是生活中的角色了！

然而，多久沒有嚐到眼淚的滋味？當它順著臉頰緩緩流下，嘴唇一抿，恰恰那淡淡的鹹，仿若生命的大海，偷偷的從感情的傷口，慢慢的滲了出來……

許多人都是帶著淚水來到這個世界的，出生時哇哇的大哭，緊閉著的眼瞼，硬是擠出了幾滴水，宣告著來到這世間的不甘願。想起了朋友常唸的一句話──哭泣是開場白，微笑將是告別式！彷彿是他結束浪蕩不羈的一生時，刻在他碑上的墓誌銘。

眼淚，並非是個單純的朋友，伴它而來的往往是悲、是痛、是傷心欲絕，有時是痛不欲生、痛徹心扉；極少數的例外──喜極而泣，人生難遇一兩回。

更有一種是臉上明明止不住淚水，嘴角卻又哂笑自己。就有一次，為了一個停車位，不小心摔得膝蓋、手掌滿是鮮血，好不容易到了醫院，醫生處理傷口上黏著的細碎砂礫，我痛得淚水直流，卻又笑著自己連這點痛都忍不得，還哭得像小孩似的，這是皮肉之痛，尚無甚麼副作用。

但人生難免經歷感情的創傷，是一種內傷。傷心的是，自己付出了多少感情，原無奢求相同的回報，只求對方了解自己的一片冰心；但卻遭到對方的辜負，真心的付出換得無情的對待，那句詩最為傳神「我本將心託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這經驗讓人永生難忘。那淚水是供在被殺了、冷卻了的、死了的心前的一杯祭品；而嘴角的笑容，彷彿是邪惡的獰笑，笑自己的笨、自己的傻、自己的不識人心！

這終究還有一點警醒的味道，告訴著自己往後人生別再犯相同的錯誤，可文學中有一個女人──林黛玉，終其一生都與眼淚為伍，卻也終其一生都得不到感情的救贖，但眼淚畢竟也有流完的時候，當她的人生走到盡頭時，竟是「一句話，一點淚，也沒有了……」

眼淚，也有許多見不得人的時候：那清純光潔的少女，情竇初開，卻難免脆弱易感，僅說，沒甚麼，就是一粒沙子飛進了眼；情人分手，或許選一個下雨天說再見，教人分不清雨或淚；夫妻失和，說不出的幽怨與委屈，就讓切洋蔥時淚水連連……

我倒是希望自己是隻游在海裡、湖裡的魚，永遠讓人看不到我那含淚的眼……

台灣新生報 2012/11/01(四) 「生活與文學」 空大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