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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印日期:2025/05/19
《人不會死:知道有靈魂你會活得不一樣嗎?》3
2025/03/22 15:54:58

矢作直樹


ↈ再見到死去的母親


有一位經營公司六十開外的女性朋友,姑且稱她E女士。


過去我和她曾經通過電話,卻謀面,直到 2009 年三月,


我們才第一次見到彼此。


E 女士具有強烈的感應力,但從不跟人提起此事。


這些內容五花八門,非親眼目睹很難信服,


所以請容我省略不提。某天早上 E 女士突然打電話給我,


她說話的態度立刻讓我起疑,因之前總是有話直說,


這天卻有些客套。沒想到一會兒,她的話讓我震驚不已。


E 女士說「其實,我想跟你聊聊令堂的事。」「家母的事?」


「自從我們上次見面以來,令堂就頻頻跟我說很擔心你,


想找你說幾句話。」


我當下心裡喊著「怎麼可能?」無法接受天下真有這種事。


有關「通靈」的個案,我對此絲毫不陌生,卻萬萬沒想到,


一旦發生在自己家人身上,不免有些震撼。


什麼我媽擔心我呢?我有什麼好讓她掛心的事嗎?」


聽我這麼一問,E 女士說,


「因你不斷對令堂發送出非常強烈的愧疚感。」


「可是,她怎麼會收到我的……?」


「是令堂說的,我也不清楚什麼。」


當下我陷入一陣沉思。一直以來,


我的確因在母親生前未克盡孝道,


未能在她晚年提供她最好的照顧而心有所憾,


所以每天睡前一定合十祝禱,表達我對母親的歉意。


E 女士好像看穿我的心事,遂打斷我的沉思,問說:


「你覺得該怎麼辦呢?」我不知道和靈魂對話究竟是好是壞。


就在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情況下,說:


「好,請讓我跟家母見一面。」結果兩週以後,


和母親的通靈便在三月底,E 女士的好友,


日本舞踊某流派的掌門人 F 女士的家中進行。


她們要我放鬆坐下,什麼也別想。


E 女士身體突然躬身向前,像在行禮一般,


然後一個瞬間就開始說話了:


「直樹,對不起。媽媽讓你擔心了,對不起,對不起。」


而且說話的口氣不再是 E 女士本人了。


當時有點像母親一出現,E 女士就頓時消失,不見蹤影。


我坐在一旁,非常震驚 E 女士說話的口氣,


竟然和從前母親年輕時情緒化的說話口吻一模一樣。


但自從我升了初中,母親再也不曾這樣帶著情緒跟我講話。


「媽,我現在很好,你不必操心。」


「讓你操那麼多的心,媽媽真的很對不起你。」


「你放心,我現在很好,完全沒什麼擔心的事。」


「好,那我就放心了。」


原本有些緊繃的母親,好像突然間放鬆了許多,


一下子恢復不帶情緒的口吻。


而且我不問話,她什麼也不說,


只是靜靜地在那裡。隔了一會兒,我主動開口。


「媽,我可以問您幾個問題嗎?」


借用了 E 女士身體的「老媽」輕輕地點了點頭。


F 女士也在另一邊對我微微笑,用右手比出 OK 的手勢。


「媽,您是怎麼死的?這我一直很想知道。」


「好像是突然間心臟病發。」


此時我才猛然想起,在母親死後,


警視廳的刑警曾跟我說過:「沐浴時突然心臟病發作的人,


經常都是臥倒在地,而且我們也常遇到臥倒在浴缸,


半身浸在水裡的死者。」


「那您是什麼時候死的呢?是薰 » 我弟弟 »


沒打電話給您的那一天嗎?還是更早之前?」


「薰沒打電話來那天,我已經來到這裡了。


是你回去那天的傍晚。」


五月初六即鑑識報告書上所記載的日期。


母親習慣每天傍晚五點左右沐浴,


弟弟每天打電話的時間則是晚上六點。


「那天,您與弟弟和他老婆一起去逛了超市,對吧?」


「母親」歪了一下頭,什麼話也沒說。


弟弟之前說過,她們一起去逛超市時,母親不像平常,


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而且不大說話。弟媳婦也說,


那天看到媽媽好像有點累,攙著她走路時,


發現媽媽的手是冰冷的。


我想大概是因身體已經非常衰弱,所以沒什麼記性。


「媽,您覺得我是不是應該強迫您跟我住在一起?」


「我覺得沒那個必要耶。」


「可是,最後您已經行動不便了,不是嗎?」


「我還沒到行動不便的程度啦。」


原本我一直對行動不便過獨居生活,又獨自往生的母親,


懷著相當深重的愧疚感,此時,母親輕輕的幾句話,


立刻讓我有些被原諒的感覺。


接著我又問了另一個突然想起的問題。


「您摘下了結婚戒指,是什麼時候摘下的呀?」


「是你自己沒發現,我來到這裡兩個多月前就摘下來了。


在你老爸的忌日二月十五日以後。


摘下來後就一直和衣櫃上的明信片放在一起了。」


我一直以母親感覺到自己的大限已至,


才會把戒指和明信片放在那兒,


原來母親並非預知自己的死期。


或許是因她在父親的忌日那天,


感覺自己大概也不久人世,只是預先做準備而已。


父親忌日以後,我總共回去了五次,


居然都沒有留意到。不過更讓我訝異的是,


透過母親的附身,E 女士居然能回答得如此準確。


這些家務事,別說 E 女士和 F 女士,


我壓根不曾跟任何人提起過。


「您在那邊見到老爸了嗎?」我繼續追問。


「我不會見你老爸的。」


回答時,「母親」臉部朝向右下方,


感覺她並不希望我繼續追問這個問題。


我對這個答覆有點意外,也有些不解。


究竟他們之間有過什麼我所不知的過節?


父親忌日過後,母親摘除戒指,


莫非代表母親決定跟父親從此一刀兩斷?


我總覺得他們兩人晚年時相處得還算融洽,


不過夫妻之間總有些不外人道的故事,


我遂決定不再繼續追問。


「那外公、外婆呢?」「見到了。」


「姨媽呢?」「見到了。」


如此明快的回答,正是母親生前的習慣。


「那,您怎麼知道我一直對您很愧疚呢?」


我確實對她懷抱著相當深重的愧疚感。


「您一直在守護著我嗎?」


「母親」過了一會兒才笑笑地回答說:「對呀。」


當時「母親」的表情是她生前慣常出現的,欲言又止,


稍稍把視線向下移的神情,


當下我還以眼前的這位就是我的母親。


「我每天晚上合十祝禱,您也都看到了?」


「對呀。」「母親」呵呵地笑了起來。


「您在那邊好嗎?」母親開心地點頭。


「那您知道我什麼時候會到您那兒去嗎?」


「不可以問這種問題。」回答時「母親」的表情有些尷尬,


看來她是知道的。


「總之,你不必擔心這邊的事。」「母親」再次叮嚀。


「好。那,我還有必要每個月繼續去您的靈骨塔參拜嗎?」


「那我會很開心的。」


此時,坐在另一頭的 F 女士突然插話。


「可以不擺放祭品嗎?」「對,那不需要。」


聽起來又是「母親」慣常斬釘截鐵的語氣。


「媽,以我對生命的了解,人並不見得需要信奉宗教,


那,我可以不舉行任何宗教的儀式或禮拜嗎?」


「可以的。」「母親」猛點頭。


其實母親生前就絲毫不在意所謂慎終追遠的祭拜儀式。


我心裡其實還有許多問題想同母親澄清,但是不知何,


直覺認自己不該再用人間的瑣事把母親硬扯進來,


於是我決定就此向她道別。


「好,一定照辦。以後的事,您都不用操心。」


「好的。你們兄弟倆不可以吵架喲。」說話的同時,


「母親」很放心地點著頭。


「放心,絕不吵架。」「好。」


「那,您應該不會再回來了吧?」「嗯,不會。你保重自己。」


當我聽到「母親」的口氣中絲毫沒有半點留戀,


反而顯得非常篤定,我瞬間有種自由之感,


好比一隻年輕獅子被母獅子給逐出了巢穴一般。


我百感交集地說:「媽,您也多保重。再見。」


就在此時,E 女士突然坐直身體,張開眼睛,


恢復了原本說話的語氣,她感動地說:


「恭喜你呀。令堂還真是個乾脆爽快的人。」


由於這句話接得太快,讓我連想繼續感受一下


剛才母子相會時的那份溫馨的時間也沒有。


然後 F 女士也讚嘆說:「令堂的個性真是快人快語!」


她們兩人還說,這個結局跟她們事前所想像的完全不同。


還說,像這樣回來的靈魂,通常都會對人間懷有強烈的執著心,


通靈的過程往往會非常情緒化,要不就是不斷怨天尤人。


但是可能因我非常瞭解母親的性格,


只要言簡意賅表達我的想法,


就不至於發生什麼難以收拾的意外狀況。果然,


「母親」一點沒變,走得明快俐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