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絕對,再不可能的事都會發生。曾經令古代人讚嘆佩服的
世界七大奇觀,現在只剩埃及金字塔依舊存在。史蒂芬史匹柏的
「A.I.人工智慧」中預言,就算2000年後整個紐約都浸泡在水裏
、仍會鑽出水面的世貿雙子塔,片子下檔沒兩個月就被蓋達組織
給炸得灰飛煙滅。不趁還能擁有時盡量把握,往後也許再怎麼努
力,都不可能尋回。
大叔有個奇特的嗜好:喜歡在國家圖書館看舊報紙縮印本,注意
的重點何在?當時的影劇新聞及電影廣告。(當然,能夠看到
228事件時的報紙報導,或是國民政府徹退來台的相關敘述,也
非常有意思,大叔甚至還曾在市圖總館看到民國初年的上海舊報
,有「鐵達尼」船難的相關報導--神奇吧?)雖然時代不停演
進,吸引觀眾入場的廣告標語風格、圖像呈現模式也不斷在改變
,仍然有些東西恆久不變、永遠會挑起不同世代人的觀影慾望,
說穿了就是一個字「滿」!
即便是現代觀眾,一部大賣特賣的話題影片,絕對能讓更多人產
生興趣掏錢走進戲院瞧個究竟,當大叔看著某些影片的廣告連續
數個月仍然出現、票房不斷飆向高峰,怎能不生出好奇心,想知
道它到底好看在何處。只可惜,大家絕對沒想到,不過才30年的
時間,一部曾經在寶島創下賣座奇蹟、留名影史(締造中外電影
首部北市票房超越千萬記錄)的轟動影片,竟然目前在台灣幾乎
消失,連在全球各地都難以尋覓!
不可能吧?如果連問世已超過一甲子的「亂世佳人」,甚至是年
代更久遠的卓別林默片,在台灣也到處都租得到光碟或錄影帶,
哪有下片才30年的電影想看都看不到呢?然而,這卻是事實。大
叔曾經台北、台中(念大學時)找遍各傳統錄影帶租售店,就是
不見此片蹤跡。更離譜的是,上亞馬遜或Ebay等查詢,也沒有它
的下落。
以往在全球電影資料庫(imdb)上,還有一個叫人看了心驚的觀
眾意見:...... (前略),難以想像這麼出色的電影,就算在
出品國-南非,也未曾有光碟發行,目前只知有一個保存良好的
35MM拷貝收藏在首都普利托里亞的電影資料館... (下略)歐賣
尬!台灣到南非的旅行團根本很少到普利托里亞,更甭提中途脫
隊到啥電影資料館去借35MM影片拷貝欣賞。大叔想見識此片的真
面目,難道真是奢望?如此曾經紅遍全台的名作,真的宣告失傳
?
關子賣了這麼久,也該揭曉一下片名,保證大家幾乎都耳熟能詳
,但沒幾個年紀在40歲以下的人看過--「奪標」(The Winners
或My Way)。一定很多人知道法蘭克辛納屈曾唱過一首就叫「My
Way」的名曲,當他去世時,台灣媒體也都會將此曲列為他畢生
代表作之一,並指出這是電影「奪標」主題曲。沒錯,此歌在片
中從頭到尾都以不同的表現方式出現,可是難道沒人奇怪,為何
這部「奪標」在台就是只聞其名不見其片,錄影帶店裏從來沒出
現過?它到底在講些什麼,又因何轟動?
細心的朋友一定已經從大叔上一段的文字中發現,大叔終於還是
找到了它,也看過此片。再談到片子本身之前,先來讓年紀輕一
點的朋友知道「奪標」的豐功偉蹟。在此之前,「梁山伯與祝英
台」是台灣影史票房之冠,北市累積840餘萬元。「奪標」在民
國63年耶誕夜前上映,原本因為屬南非片、沒有知名卡司,又缺
乏動作特效場面,若非片老闆本身擁有台北戲院排片權(這家戲
院就是現今西門町日新、豪華斜對面的那間大廢墟,以前是多達
1600餘座的首輪大戲院,光是「樓下」區的座位就位在2樓,需
要爬很多層階梯才能到,「樓上」區據估計,應該在3、4樓左右
,在這家戲院看片要很耐「爬」才行),根本卡不到年底還算大
的耶誕、元旦檔。
剛上片時,票房果真也不太出色,不少人是憑片商印製的交換券
看免錢,誰知一周之後,奇蹟開始發生,隨著片子口碑全面散發
,往後的每一周票房都比上一周要好,台北戲院門口開始大排長
龍,本來預計演到春節前,也變成拖到3月初才落幕,映期長達2
個多月,北市票房累積破千萬(民國63年全年不算「奪標」的話
,以「大法師」賣座最佳,北市票房900萬出頭),成為台灣影
史首部北市賣座達8位數字的電影,而其仿如「倒吃甘蔗」的票
房走勢,至今仍為部分電影公司老闆津津樂道。好萊塢名片「教
父」、「真善美」、「埃及豔后」等台北首映票房,還不如這一
部小兵立奇功的「奪標」。
就在大叔尋找它超過5年、蠻以為恐怕真得策畫一趟普利托里亞
之旅的時候,意外無心插柳柳成蔭,隨便輸入了此片片名與男主
角喬史蒂華森的英文原名一起搜尋,網頁直接跳出Ebay UK的畫
面。搞半天,這片曾經在英國以「My Way」為名出過錄影帶,就
算台灣影機無法播放英國PAL規格的影帶,大叔也趕快搶先下訂
,連「競價」都等不及,直接連絡賣方把此片的帶子買到手。
以今日的眼光來看,「奪標」都算節奏明快(片長僅一小時半)
,當年的電影觀眾必然認為此片步調有如坐飛機,快到令人無暇
喘息。誠然,它雖不是動作冒險片,卻包含人生各種感情:無論
是父子之間的親情、兄弟手足之情、男女愛情、知己相挺的友情
、對於上帝無私奉獻的大愛等等,包羅萬象,每一種感情都表現
得深刻,又沒有贅戲冗句,編導確實是經過一番細密的安排。
片子剛開始,「My Way」旋律透過管樂吹奏激昂流洩,畫面上一
座金色獎盃燦然生光,男主角喬史蒂華森飾演一位前馬拉松冠軍
,靠著在體壇傑出表現,成為一家私人大企業老闆,他也盡力栽
培3子1女都成為競賽冠軍。當神情有些不以為然的記者對他發出
疑問,他直截了當表示:「我就是教導子女要當winner!」(有
個小八卦,大叔曾聽過某位資深片商爆料,「奪標」片頭的配樂
是台灣發行商重新錄製,以便讓觀眾一進場就能聽到耳熟能詳的
「My Way」,不過這英國版影帶也是類似的情形,也聽得出與原
本的音軌有些出入,搞不好世界各地上片時都是這樣......)
開場介紹一過,片名出現後馬上是一場緊張的賽車,麥道斯家族
的長子果然抱走獎盃,讓老爸笑得閤不攏嘴,馬上趁勢幫他安排
與富家女連姻,誰知小子早就愛上一名夜總會駐唱歌手,擺明給
老爸難看。而家庭崩解的危機也首度出現,男主角的妻子受不了
他強逼子女一定要贏的人生觀,懷疑自己若非亦曾是體育競賽的
贏家,可能老公根本不會產生愛意。雖然男主角嘴上不這麼承認
,事實卻昭然若揭。果不其然,他家的老3決定出外打天下,男
主角再不捨也無法扭轉孩子的心意,只得放手。3兒子在火車上
認識了來自義大利的女孩,儘管語言不通,卻試著找他人充當翻
譯,不言可喻,他已對女孩一見鍾情。
「奪標」編導對影片的剪裁組合已嫻熟到出神入化,賽車片段明
顯是增加賣點的噱頭,卻出現地完全不突兀。同樣的,1970年代
電影一定要來上一、兩首插曲,於是我們看到駐唱歌女風情萬種
地唱完整首歌,卻是為了表現大兒子對她的痴迷的過場戲,也同
樣不奇怪,又不至於浪費篇幅,也達到「噱頭加分」的目的。就
算年輕人愛得深濃,男主角也還是要出面攪局,他以為拿錢可以
把歌女擺平,誰知女孩看似答允,一轉身就把錢袋扔回男主角的
車上,讓他自討沒趣地離開。
老大、老3各自為愛情與自我發展離去,男主角只剩看似玩世不
恭卻聽話的老2、以及年紀最小的小女兒可供驅策,小女兒本來
在學校泳池練習時表現斐然,正式比賽後因壓力太大而失手,男
主角明顯失望,他妻子只有挑明告訴他,往後除非女兒自願,絕
對不讓他逼女兒參加泳賽。更難堪的還在後面,曾經領教過他白
眼的記者得意洋洋告訴他,大兒子並非靠實力贏得賽車冠軍,而
是買通對手放水讓他開心,他雖小扁了記者一番,卻痛心地聽到
老大當面向他坦承此事。
這一家人,彼此對彼此都有深厚的愛,但又彼此互相傷害。老大
怕父親失望而作弊,卻讓他更加難過。下一回的賽車,老大努力
想靠自己的真本事獲勝,不慎車子翻覆,從此不良於行。歌女在
旁照顧、流露真情,終於感動固執的男主角真心接納她成為兒媳
。另方面老3與少女成為同租一樓的樓友,兩人在充滿海鳥的岩
岸邊談情(畫面相當浪漫美麗,編導在表現愛情上也沒忘記製造
唯美的感覺),老3想向她求婚,女孩似乎也對他頗有好感,但
他主動吻了她,卻換來她的憤怒,沒有人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
男主角在影片一開始就宣布以麥道斯企業為名舉辦新秀馬拉松,
本來期待兒子中有人可繼承衣缽,唯一的希望就是滿口油腔滑調
的老2。可是天有不測風雲,老2某日在工地監督,電梯纜繩突然
斷裂,男主角失去了他最後的希望。聽聞家中發生悲劇,老3終
於動了歸去的念頭,沒有了2哥,就算大哥在嫂子鼓勵下不停復
健、嘗試再恢復往日的行動力,依舊不能參加馬拉松大賽。老3
本想帶著新婚妻子回家,就在步入禮堂的關鍵剎那,義大利女孩
吐露實情:她原是修道院見習生,雖對老3動心,畢竟無法背叛
上帝,決定與他分手、將餘生奉獻給自己的信仰。
失戀後的老3變得更成熟,也正式宣告參加馬拉松大賽,為重振
家聲努力。不服輸的男主角,為了證明自己寶刀未老,也參加了
馬拉松。在麥道斯家族成員衝突時負責居間協調的,是男主角昔
教練兼好友,這位家族老友看出男主角的體力不敵當年,極力勸
退,男主角卻不願被看輕。此時,男主角終於在妻子懷中崩潰痛
哭失聲,他認為自己雖嚴格要求子女,對本身的標準並未放鬆,
他一路就這麼嚴以待人也嚴以律己走過來,背負的壓力有誰能體
諒?他真不知自己是不是一輩子都錯了。這一個感情高潮的來臨
,預先為之後的馬拉松大賽重頭戲蘊釀強大的氣勢,令觀眾更關
心最後的結果。
當裁判槍響,所有參賽者同時向前,男主角與老3互有領先,不
過看得出小孩子是調節實力、免得衝刺前已氣力不支,男主角卻
是體力不比年少時。導演用了超過5分鐘的篇幅呈現這場比賽,
劇力越凝聚越高,開場時即出現卻在全片大部分時間消失的「My
Way」旋律再度響起,先是類似開場時的管樂演奏,接著出現比
較像「卡拉帶」的伴奏版,隨著畫面上男主角突然腳傷、但老3
已衝進最後2強的片段,益發扣人心絃,也越顯煽情動人。
老3最終險中求勝,得到馬拉松比賽冠軍,家族後繼有人。此時
,已經腳傷無法再跑的男主角,吃力地緩步移動,向終點邁進,
電視轉播不斷跟著他,他的家人則在終點等著他,為了鼓勵他撐
完,所有人不停喊著他的名字為他加油打氣,終於,法蘭克辛納
屈的歌聲出現了,充滿感情的音樂配合令人心折的畫面,引動當
年無數寶島觀眾的眼淚,一向鐵石心腸的大叔,雖然沒有被逼出
淚水,卻也承認結尾真的有感動人心的力量。此片能夠僅以小成
本、小卡司、小製作,卻得到廣大台灣影迷的掏錢捧場,確屬合
理的結果。(再一個小八卦,據傳當年某美商8大公司台灣人員
,不時製作各片寶島票房表給老外長官,他們很好奇「奪標」是
啥影片,怎會賣得如此之好?結果一盤算之後,覺得也會對日本
人胃口,因此該片之後在台灣人員牽線下,由美商8大引進日本
,同樣造成轟動。附帶再提一點,結尾還真像「一個屋簷下」的
味道,莫非野島伸司也看過「奪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