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命只剩下「生或死」二選一時，活著，其實是每一天都在拚命的。 

 

最近有些久病厭世的新聞讓我想到我的初中好友。  

好友在大陸經商，事業十分成功，這意味著：有錢、很忙。 

有天，她偶爾摸到左胸有奇怪硬塊。一天、兩天、無數天，硬塊一直在，於是她當機立斷，將事業交辦沒她能幹的兒子和能幹的陸幹，回台，檢查。 

經驗豐富的老醫師做了密集的觸診及檢驗後嚴肅道：「回去處理一下工作，要立刻做切除手術。」 

「我都安排好了，回來就是準備住院手術的。」她淡然回應。事態有多嚴重她心知肚明，連問都不問「癌症嗎？第幾期？」 

術後正常的化療、掉髮、嘔吐，所有該受的罪她全經歷過，但這一切才只是磨難的開始。 

不知什麼原因，她手術那邊的左臂莫明腫大，大了一倍不止。喔我還沒說，我朋友170公分、85公斤。白晢富泰。大蝴蝶袖膀子腫了一倍，見者無不驚嚇到立馬閃避。 

這同時她還發生高燒不退、尿失禁，而初次失禁是在門診大廳。媳婦機靈地立刻找來輪椅讓她坐下、推走。 

手膀子尚未見好轉，切除傷口不見痊癒反一直流黃水。 

不妙至極！ 

老醫師再開刀將傷口裸露，每天類固醇、消炎針不停。 

「我躺在病床上，主任每天來看我，他身後大大小小的白袍醫生排到不知房門外多遠。只要主任將我胸前那薄薄紗布一掀一開口說話，一堆人不是把臉湊到我胸口死盯著瞧就是忙著寫筆記。」她笑著跟我說。 

住院期間，不論什麼治療投什麼藥都沒用；高燒依舊、傷口不見一絲癒合、膀子照腫、尿依然由不得她控制。 

某天，老醫師私下來見她：「我每天都在尋找治療的可能性，也翻遍了中外文獻，我可以說目前中、西藥對妳都沒用。昨晚我找到了一個跟妳有點像的病歷，很久以前大陸一位鄉下密醫用這方法治好了他的病人，我覺得可行，妳要不要試試？」 

這全世界只有一個成功病歷的偏方就是：一天24小時，每兩小時去浴室用蓮蓬頭強力水花沖傷口。

「什麼？」不可思議！「自來水不是很多細菌？妳是血淋淋的傷口耶！」

「對不對？每個人聽了都不能置信，而且強力水花沖下去那一霎痛得要昏倒。但我要不要活？要啊！於是我辦理出院，回家。我咬牙忍痛，每兩小時昏沉沉的扶著牆慢慢走到浴室沖傷口。有次不知是高燒還是太累太痛，我昏過去了。還好媳婦來看我。跟妳說，三個大男人都抬不動我喔，人昏倒時很重欸！」 

裸露的傷口很嚇人，回診時老醫師都不要任何護士在旁，怕她們看了不舒服心中有陰霾做惡夢。因此，她也從不讓忙著住院丈夫、兩個兒子就讀小學和幼稚園的媳婦幫忙，完全自己來，就算一步一喘痛到淚水直流，她也是自己來。

喔，她超級女強人，老伴心肌梗塞去世十年了，大兒子在大陸幫她忙回不來，小兒子多病經常進出醫院，她沒請人幫忙，因為看護工沒一個知道該如何幫她。 

她只能靠自己。 

復原之路幾乎查覺不出有什麼新發現。一個月多後，老醫生鬆了一口氣笑道：「太好了，恭喜妳，成功了呢，妳看！」 

傷口不再流黃水，長出一層透明薄膜。

新皮生出來了！ 

原來，密集不斷的沖水是為了刺激血肉！原來如此。 

燒退了、腫消了、膀胱正常了、傷口癒合了，這時又發現雙腿膝蓋以下痛麻。這次醫生叫她走路，不論風雨，每天早晚走走走。 不走，就等著腰下癱瘓、坐輪椅、等死。

今年手術第五年了，癌症手術是否成功，決定性的第五年。胸部切除的部分無異樣，抬手亳無問題。只有腳，麻痺感由膝蓋降到腳背和腳底，所以每天她還是持續地走走走。 

「受了很多罪，但都過去了。我還在這。」她輕描淡寫地說。 

每想到「沖水」的畫面，我都會對這位老同學尊敬十分。 

我做不到！ 

有時候，堅持不放棄比放棄需要更大的勇氣和毅力。

 願與大家共勉之。 

2014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