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江山萬里行 20241010－16江南行 吃食記（下） 邱冠倫

1012傍晚抵達蘇州旁我的家鄉常熟市，入住常熟國際飯店，舒國治介紹的王四酒家就在旁邊，名字樸實接地氣，大刀王五失散多年的兄長王四在江南開的餐廳，這我亂掰的，但餐廳歷史悠久是真的，清光緒13年（1887）開業廚藝出色名響江南至今137年。

大陸餐廳點菜大都掃碼，王四服務員拿來平板讓客人自己看菜單，算友善，雖然都是蘇幫菜，有些菜品不熟傷腦筋，請來領班問問，白魚醃製清蒸陌生沒點，中午才吃了松子鱸魚，改點酸菜魚片，冷菜糖醋排骨平平，比較特別的是松樹蕈油菇，常熟虞山當地特產野生菌，熱油爆之，香味撲鼻，咬來芬芳四溢，別桌點了叫花雞，很想打個商量共享一下，大家分攤，皮薄難為情沒開口。

酒店大堂開闊明亮，當年許多文人雅士在此用餐，豐子愷、傅抱石贈墨寶，易君左特別寫詩「江山最愛是人才，心自能空尚有亭，王四酒家風味好，黃雞白酒嫩菠青。」。

1947年10月宋慶齡、宋美齡兩姊妹遊常熟，王四酒家承辦午餐，全國各報報導，王四聲名大噪，遊人食客絡繹不絕，王四文化館陳列兩姊妹笑容燦爛合影照片，當時國共戰爭勝負未定，兩姊妹尚能共遊江南，手足感情交流，兩年後1949山河變色，國府退守台灣，宋氏兩姊妹分屬兩岸兩陣營，此後沒再見面。

當時常熟支塘鎮鎮長的家父也痛別家鄉，沒再回家，沒跟滯留大陸家人再說一句話，坐在王四大堂思想家父當年或與三五好友在此用餐，觥籌交錯興高采烈，家父抗戰八年遠離家鄉才因勝利返鄉未久，那是一段快樂的時光，此刻內心波瀾起伏不已，歷史大變局中，再多的悲苦只能放下。

1013晨王四酒家旁麵食部，整個酒家一百多個停車位停滿車子，門庭若市，一百多位子空位不多，常熟兩天去了三次，兩個早上、一個中午沙家浜景區，性價比極高，湯頭不知幾個多大的鍋子熬煮才能應付川流不息的食客，18元雪菜黃魚麵鮮美，蘇州嘉餘坊御麵齋小鍋小灶雪菜黃魚麵158元，老實說，湯頭盲測哪個勝出不一定。

一人一碗麵，再加蝦腰澆頭，吃得眉開眼笑，淡黃麵條有條不紊置於碗中鮮美湯頭，生煎大排麵16元 大排豬排也，大肉代替豬肉，以示尊重穆斯林，金黃色澤大排煎得軟硬適中細嫩不柴好味道，有一次到台北蔡萬興，排骨煎過頭，一口咬下心情鬱悶，老闆娘說，他們特別煎老一點，這理由聽不懂。

薰魚麵可口，草魚厚片微甜淡鹹不膩，咬到底也略濕不柴，這不容易，薰魚不是大菜，一般江浙館都有，拼博的就是入口到底的適中，第一口滷汁濕潤，嘴巴感覺不出乾柴，再來就是真功夫，嚼到底要講究食物的乾溼甜鹹平衡，太乾客人以為甜的鹹魚，太濕軟爛，王四麵點此行性價比排名第一，短短兩天去三次，如果可能，可以住在隔鄰小區，或者停車場搭帳篷，每天早上散步前往，十多種麵點，一個月各吃兩遍。

早餐後往沙家浜5A景區，沙家浜也是陽澄湖邊，遊船穿梭蘆葦蕩，中午景區內王四麵店用餐，品質一如總店，景區不大，逛完3點多，景區外有許多賣大閘蟹店家，一家門口老婦人以繩索包紮大閘蟹，問店家是否可代煮，老闆娘爽快答應，這好，一人兩只，個頭比蘇州陽澄湖的大，吃完大閘蟹回飯店。

晚餐常熟國際飯店，蘇幫菜中規中矩，吃完螃蟹食慾差些，沒照片現在竟然忘記吃了什麼。

1014晨王四麵店吃完麵，依然心滿意足，驅車前往常熟支塘鎮尋根，此段曲折容後再秉。

中午支塘蘇南飯店吃飯，砂鍋大魚頭、燉老豆腐，小鎮餐廳蘇幫口味不輸大城大店，老豆腐燉燒趁熱入口捨不得停筷，大魚頭頭大連半個魚身，魚肉豐腴美味，相傳經濟窮困時期某戶家貧食指浩繁偶爾吃魚，魚小不夠孩兒爭搶，慈母每默默吃魚頭，後經濟脫貧眾兒成人，某日家庭聚餐，大魚上桌大家吃完魚肉只剩下魚頭，某子體貼將魚頭挾給慈母，媽媽最喜歡吃魚頭了，慈母聽言號啕大哭，台灣餐廳也一樣體貼客人喜歡吃魚頭，大魚頭真的切割只給客人魚頭，沒有魚肉，切割精準可以去晶圓大廠當主管。

晚上動車到上海，九點到飯店，急忙到附近江南村，大店派頭，領班催急點菜，松子黃魚、蝦子，上海本幫菜濃重別有風味。

1015早餐餛飩平平，店家擴音器宣傳震到耳背，餐畢往四行倉庫，八百壯士故事我輩熟悉，一路心裡廂高歌「中國一定強 中國一定強 你看那民族英雄謝團長⋯」，一個偉大民族英勇戰士對抗兇殘暴虐無道野獸的故事，一定要前往致敬，之前去過北京蘆溝橋事變紀念館、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南京長江日軍獸兵殘殺現場，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尺，這是我心裡廂一把不能輕易妥協的尺。

館內有女童軍楊惠敏游水渡河致贈孤軍題字「以大中國的國旗來獻給我們閘北的孤軍」，旁有年輕楊惠敏著女童軍制服打開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的照片，令人感動，中共雖有這些抗日紀念館，但刻意淡化中華民國的標誌，此館有上海民眾慰問孤軍油畫，人民攜帶的旗幟沒有打開，紅紅旗幟看不出何方旗幟，當年的中華民國國旗不見了，此地如此，北京蘆溝橋事變紀念館、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亦然。


中午打的去衡山路塞車嚴重，延安中路左轉四個紅燈轉不過去，看見額爾敦涮羊肉，前遊內蒙去過的美食記憶，當下打消看梧桐樹念頭，吃飯了，大陸羊肉各地都有，西北、北方不必講，我餐餐可以，江南不缺也自有特色，蘇州藏書羊肉此行沒機會，前游烏鎮西柵，早上市場裡廂紅燒羊肉麵，香噴噴美味至今難忘，紅燒羊肉淡甜台灣沒有，額爾敦涮羊肉裝潢亮麗多彩，還有蒙古地方歌舞表演，羊肉瘦紅腴白擺盤漂亮，熱鍋入涮幾下隨人意思，姿勢一定要講究優雅，不能秋風掃落葉兇悍如蒙古騎兵。

靜安寺就在附近，70以上也要門票高估我信仰虔誠的程度，當然沒進去，搭地鐵往南京路步行街，此地吃食購物好地方，尤其兒時台北寧波西街上采芝齋、老大房賣的桂花糕條頭糕此地都有，顧不得健康不正確，馬上重溫兒時記憶。

晚黃浦虎丘路榮季，大陸經濟發展民生富裕，老字號餐廳不缺食客，餐飲新業者嶄露頭角，浙江台州發跡的新榮記更是其中翹楚，北京上海台州成都杭州都有分店，有分店沒什麼，厲害的是2019年米其林首次發布北京獲獎名單，新榮記旗下三家餐廳摘3＋1＋1五顆星，創下同一品牌同城五星紀錄，米其林120年歷史首次，上海、香港分店也摘星，堪稱餐飲傳奇。

名氣大當然麻煩，行前找到上海新榮記幾家分店，一一打電話，外灘、靜安區分店米其林加持訂位要先支付2000元人民幣，顯然生意火規矩多，我大陸旅行至今沒有任何電子支付，當晚黃浦虎丘路榮季有位子免付訂。

餐廳一樓入門盡頭生鮮魚貨水槽、左前小桌區、左後透明玻璃隔開料理區，步上二樓西式裝潢，靠牆一排洋酒，餐桌上置葡萄酒杯，整體色調簡潔舒適注重用餐體驗，唯一缺點，當天下雨，空調不足稍熱，點紅燒三鮮燒年糕、墨魚仔排煲、95炒粉，沒點榮記名菜此時當令的黃魚，一條近千元人民幣，個頭不大，集團招牌響亮，但虎丘路榮季走酒館風格，味道是否一如其他分店，略有風險，此行還是謹慎探路再說。

紅燒三鮮燒年糕，三鮮兩條小鯧魚、四隻蝦子、魚（問了服務員兩次沒記得）內臟，一般紅燒魚多先油煎再醬汁紅燒入味，此小鯧魚直接醬汁嫩燒，非常嫩，比一般干煎白鯧、鯧魚米粉油煎過的鯧魚塊嫩，清淡不濃重，厚切白年糕幾乎原味或可沾醬汁食用，與一般江浙館的醬爆蟹的年糕切薄片，大火爆炒醬汁入味相當不同，蝦子則平平，魚內臟軟嫩好吃。

墨魚仔排煲，先吃墨魚，過去吃過的墨魚或調味過重或火侯過頭咬來如老牛皮，這墨魚入口顛覆舊有印象，鮮嫩不失彈性淡淡幾乎難以察覺醬香，軟骨排骨慢火醬汁入味，不錯，榮季95炒粉少了鑊氣，平平。

1016再到南京路步行街，沈大成用餐，蝦仁麵、蟹粉小籠、春捲、燜肉排、豬肝澆頭，蝦仁麵沒有此行其他店家的好，白麵條軟爛，其他都可以，尤其春捲內餡包軟嫩白菜口感完勝韭菜內餡，高溫油炸春捲得趁熱吃，白菜完全不出水，非常好，燜肉排、豬肝澆頭也不錯，或許老上海會認為南京路步行街觀光客多，食物不是正宗本幫菜，但絡繹不絕的食客買單就好，餐後小買條頭糕、紅豆糕、大白兔帶回台北，回酒店收拾趕飛機。

此行吃食不敢稱美食，美好個人主觀不一，最重要的是食物回憶起當年家父母經濟困難仍然帶我們孩子到台北衡陽路、重慶南路口的三六九打牙祭，家鄉的味道心裡廂永遠的美食。

（20241021完稿，歡迎大家傳閱）

後記：有人要將鼎泰豐撤退北方視為大陸經濟崩潰，篇幅有限下次再談了，奉勸持此看法者不要太驢，新榮記如此火是經濟要崩潰嗎，餐飲競爭一如其他產業，不敵不要怪下雨。

走筆至此，看到新聞美國Friday’s可能破產，美國經濟崩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