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牙記——與小犬齒道別


右犬齒稚齒未曾脫落，他負責撕咬食物，
未出的恆齒原本應接替他的工作，
卻深居橫長於小犬齒上方，牙齦皮內，安穩的生活，不願改變。
雖請牙醫評估他補牙與製作牙套的可能性，
但已使用了三十三年，牙內緣已蛀壞碎裂，只剩外緣，難以修補與增強。
兩次評估後，看來得讓他功成身退，下了決心植牙。
以往照鏡子直覺以為左犬齒特別發達，未曾想到是右犬齒仍留存，不肯離去。
在那發覺左右犬齒不相同的異狀時，
正流行暮光之城，還幻想自己是否是個半吸血鬼。
現在回溯一望，真是太可笑了！
開車到醫院進入牙醫部，在二樓抽完血，回到三樓，接著上了植牙手術檯。
首先漱口，清除口腔裡面的雜質與細碎食物，
早上特別選擇軟綿的碗粿與蛋餅，
出發到醫院前也再次刷牙清潔了一次，
護士接著幫我在嘴唇與周圍進行消毒，
並在臉上鋪上有一個比口腔稍大的洞口，深綠的手術布。
洪醫師熟練且迅速的拿起麻醉針，在小犬齒前後，周圍處打了四針。
待麻藥生效再進行拔牙的工作，我只能微微得透過手術布的孔洞，觀察洪醫師忙碌的模樣。
但實際上，兩眼全開張卻看不見，得輪流的閉上一隻眼，
才能稍稍看到醫生與護士準備治療與植牙工具的過程。
閉上左眼，右眼能看見左前方的手術燈，橘黃的光線，灑落在周圍，
閉上右眼，左眼能看見洪醫師專注手術的眼神神情，我猜他也看見我驚惶的模樣，
而為了放鬆，我也嘗試深呼吸，將雙手輕輕相扣，放在丹田上，
醫生與護士為了不讓我緊張，聊了有關我工作附近舊宿舍與日本新興運動慢步走的話題。
而在開始拔牙，便閉上眼睛，信任洪醫師，讓他與他的團隊，進行這場小手術，
關於犬齒乳牙未掉，原來身體會產生調適，在這顆小犬齒上面又增生了一顆小牙齒，
這顆增生齒是他的好夥伴，鞏固了小犬齒的根基，協助他得以伴隨我三十三年的歲月。
由此說來，增生齒的功勞，不亞於小犬齒，
或者讓我一廂情願地說，生命是一個相扶持的美妙過程。
洪醫師拔除蛀壞的小犬齒後，也順道清理了這顆增生齒。
我瞧不見他們的模樣，只想待會手術後，仔細瞧瞧。
最後開始進入植牙手術，雖未親見過程，但卻可以感受到洪醫師細心的步驟，
在我上牙齦骨，依照電動鑿子由小到大順序，逐一鑿大植牙牙根的根植處，
並且植入牙根螺絲，拴緊後，再調整新植牙，最後縫合傷口，覆蓋上保護傷口的黏著劑，
黏著劑有點像是口香糖的觸感，柔軟而有香甜的味道，久了會有點澀味，
而其在口內的異物感還算能接受，未造成困擾與不舒服。
全程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早上約十點進入手術房，不到十一點結束流程，
醫師並提醒黏著劑的好處，以及使用的時間，約一個禮拜，
飲食可正常，但盡量不要食用太燙的食物，也可刷牙漱口。
特別要求護士，將我的小犬齒與他的夥伴增生齒留下，但卻找不到增生齒了，
留下離開我身，孤傲的小犬齒，傾斜的躺在擦拭紙團中，背向著我。
他尖銳的地方似乎已被醫師磨平，後半蛀壞的部分，露出了黑黑八字型的空洞，
似乎吞吐那些日子的焦慮、不安與不適，令我訝異的是，牙根的部分比我想像的長，
約一公分左右，上面還混著剛拔除的血水，或者他不願離去的淚水？
護士幫我把他裝入6x4的透明紅色夾鏈塑膠袋中，仍可看見他筆直的姿態。
我將沉在袋底卻不屈服的他，行了一次注目禮，便快速的收入褲袋中。
回到休息處，拿取一袋冰塊，進行冰敷消腫，麻藥退去，
靜默便滋長疼痛，來杯冰咖啡吧！
咀嚼剛剛買來鎮上推薦的涼麵，緩緩吸啜一口美式，
咬合的觸感已不似從前，但我相信小犬齒他卻從此不需飽受酸甜苦辣的誘惑，
熱冷冰燙的煎熬。
更不用抵禦蛀蟲、牙斑菌與細菌的侵擾，實實在在的豎起無名的英雄碑，
鐫印在炎夏的記憶中，
向一枚三十三年堅守崗位從不休息的硬漢致敬。
——2015.08.12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