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花

　　站在二樓的陽台上，正好看到父親的白髮，銀白銀白的，在風中飛揚。　
　　我就靜靜著站著，看那頭白髮這邊那邊忙碌著。真的好忙，父親在他的開心農場中像一隻勤勞的蜜蜂，應該說父親就是一隻蜜蜂，如果沒有父親的勞作，這花怎麼會開？這果怎麼會結？這樹怎麼會高？如果我這樣對父親說，父親一定很開心吧！可是，我說不出口，感情內斂的我只會在這裡偷偷地說。
　　春風微微，父親在忙著移盆，嫁接，撒種，育苗。再過一兩個月，眼前的景色一定又是一副錦繡繽紛吧，我相信。
　　父親蹲在大花壇旁邊，不知道又在看什麼。他身邊小小播放器唱著正嘹亮，父親也小聲哼著，自得其樂。
　　『都種一早上了，也不歇歇。』母親走到我旁邊，輕聲抱怨著。
　　我卻知道，母親也不過是嘴巴念念。母親也是愛花的，她也時常在這小小開心農場中忙碌。我想，或者母親是更愛父親吧，因為父親愛花，母親也毫不猶豫地愛上花。只要父親吆喝一聲，母親就會跟著跑，不管是幫忙搬花盆，還是提土，或是出去撿花。好好玩，父親很多的花都是撿來的流浪花，卻被父親伺候的花團錦秀萬般雍容。
　　父親抬頭看到我，大聲說起他的花來。　
　　『這個茶花、、、』
　　『這個會開七八種顏色的花呢，大家都很喜歡，我當初才買、、、』
　　『厚，那個人說是種了十幾年榕樹，說他很會修剪，趁我出去不在時，居然把我的榕樹剪成這模樣，氣死人、、、』
　　『這楊桃樹是親家母扛來的，他們家拆遷，無法再種。聽說以前很會長果，今年在這就長了三四顆、、、』
　　『這菊花斷了，真可惜、、、』
　　　我索性走下樓來，拿著小相機拍來拍去。其實，現在不是花季，大多數花都謝了，有的連樹葉都落光了。父親倒是很會拍照，他已經把那些最美的景色從網路傳給我了。我只是無聊，拍了又拍，順便聽父親聊聊他的養花經。
　　父親不會無聊。他很忙的，不種花的時候就是在上網，不上網的時候就是去逛街。不逛街，父親可能在玩攝影。玩了攝影，可能又去廚房做他的特色小吃了。父親的生活是很豐富的。也不會沒有朋友，有人會來請教他電腦問題，有人會來邀他一起出去拍照，有人會找他聊從前、、、
　　可是父親還是有寂寞的時候。弟弟不喜歡他把前庭後院弄得都是東西。前庭是花盆，後院是一些零星建材，父親有時會用那些東西製作自己想要的小家具。姊姊們各自忙自己的生活，她們很少和父親聊他的花他的祖先他的電腦。
　　於是，我還是陪著父親看他的花。
　　『這些破花盆丟了吧。』
　　『這裡全都是破花盆。』父親笑得很得意，『別看這大花缸很氣派，也是我用水泥補起來的。』
　　『那，這些泡棉不好看，丟了吧。』
　　『這不行，這要墊在花盆底的，不然哪有那麼多的土？而且，這樣比較好排水。』
　　『為何會有螺絲釘在花盆中？太難看了。』我以為父親懶得收拾。
　　『那是故意放的。這樣花的顏色會偏藍，那邊的是澆洋蔥水，花會開得更紅艷。』
　　我果然也不是父親的知己。
　　但父親講得很開心，笑得很開心。父親的白髮飄揚的很開心。
　　我卻在心底微微惆悵。父親，還是老了。雖然還是那麼能幹那麼聰明，父親的背已經駝了，滿臉的皺紋。
　　臨別時，父親給了我一袋花種。
　　我幾時要撒種？種子幾時會發芽？我的窗外是否會開出和父親門邊一樣的花？
　　我期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