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冰中午都要睡一覺，嚴檸就一起去休息。倆人剛吃完飯也睡不着，嚴檸問他學習怎麽樣了。

提到學習席冰就發愁，“我覺着我可能得了失憶症。”

原本席冰是打算暑假裏每個星期都要把之前學的知識複習一遍，以免忘記的。後來他去拍戲，每天不是背臺詞就是琢磨演戲的事，哪兒有空複習啊。結果，之前學的都忘光了。

席冰把煩惱說給嚴檸聽，“你們這種過目不忘的高材生是沒法理解我的痛苦的，我現在又從頭學了。”

嚴檸說，“這只是短暫性的遺忘，你之前學過，大腦其實是記得的，再重新看兩遍，立刻就能記住。”

“奶奶也這麽說。”席冰嘆口氣，“就感覺一直是重複的東西學來學去，學來學去。”

嚴檸知道席冰是那種天性得到很好釋放的孩子，這種孩子不會壓抑自己的情感，他們對事物的感知就是直來直去。

有趣就是有趣，枯燥就是枯燥。

“說起來，我小時候學習很差，一直到四五年級都是班裏倒數。小時候脾氣還很壞，經常因考試倒數暴躁。”

“啊？檸檸哥你明明很溫柔啊。”

“是姑媽改變了我。”初秋的暖風拂動白窗簾，吹進一絲夏末殘留的清香。嚴檸說，“我姑媽是那種超級溫柔的人，做事說話從來不急。我五年級時跟姑媽一起住，她有每天練字的習慣，誇我的字也寫得好，小孩子都有虛榮心，她勸我跟他一起練，我就一起練了。寫那種硬筆字，每天不多寫，寫兩張就行。”

“因為一直住在一起，就一直寫了下去。等寫了一年，姑媽拿出我之前寫的字，再對比臨字帖一年後的字，都感慨我字進步大。我自己都覺得是真的進步很大。

字臨久了，自然就知道每個筆畫怎麽落筆更漂亮。字帖也會默默教我怎麽寫字。

我從寫字上獲得信心。後來，姑媽說，看我數學很有天分，就是基礎有點不牢，讓我試試從頭學。”

席冰問，“這怎麽學啊？”

“我也這樣問過我姑媽。姑媽說每天回家學一個小時的數學。然後，給我找來一年級的課本。”

“這也太簡單了吧？”

“是啊。一年級的課本也太簡單了。我當天一口氣就把練習題都做完了。”嚴檸臉上露出淺笑，“做了兩個小時，還超了一個小時。”

“姑媽很認真地給我檢查過，一道道地打上對勾，宣布我得了一百分。第二天就給我買了二年級的課本，這次也做得很順利，但只得了九十分。姑媽讓我把錯的題多做兩遍。然後我們就一直按着課本學，傍晚放學後，有時是一個小時，有時是兩個小時，星期六星期天的玩兒，不學習。你知道嗎？一個半學期後，我數學在班裏考了七十分。”

席冰不忍心打擊嚴檸，違心地說，“進步很快！”

嚴檸看穿了他，“你認識的學霸，沒人考這麽低分的吧？”

“我就認識一個學霸，上完初中，直接讀大學，簡直不像人。”席冰感慨。

嚴檸笑，“七十分并不高，在班裏也算中下等了。但我從上一年級，數學從沒超過四十分。老師都誇我考得好，我非常高興，第一次沒得嫉妒比我優秀的同學。回家後，我更加努力，在升六年級時，我數學是班裏第三。”

“好厲害。”

“厲害的不是我，其實是姑媽引導了我。我現在仍有每天臨字帖的習慣，初中時，就不臨硬筆字了，去跟教書法的老師學習了毛筆字。每當我心浮氣躁的時候，就會寫一寫字。我并不是天才，但學會了自己掌握節奏。

自學數學的過程并不是完全就一帆風順，每道題怎麽解，學來學去還是學不好，別人怎麽那麽輕松？我是不是很笨？學個中不溜就行了。

姑媽是個學習大師，她影響了我。她從來不關心別人的事，除非有人問她意見。她也不關心別人對她的評價，從不給自己做聰明或笨的判斷。

遇到難題就解難題，她會陪着我查資料，問老師，琢磨一下解題用到的定理公式，就能了解出題人的意圖。

其實學習就是解題，解開出題人的意圖。

我初一時成績是班裏中等，初二班中前十，初三時全校第一。考了很好的高中。你知道嗎？所有以前說我笨的親戚朋友都在說，男孩子就是開竅晚，長大了，稍微一學就會了。”嚴檸“切”一聲，“這些狗屁話，要多少有多少。沒人知道我付了多少辛苦，就算知道，人們也會說，人家誰誰就是腦子好使。

我想，如果不是遇到姑媽，我應該一直是那個成績墊底、脾氣暴躁的人吧。我并不聰明，也不出衆，只是運氣夠好，遇到一個願意引導我的人。”

嚴檸望着席冰，跟他說，“冰冰你和我一樣，我們在學習上的天分算是普通，不是那種天生就能在學習上熠熠生輝的人。我覺着，我們像是被石頭包裹住的美玉，要積蓄力量敲碎外頭的石頭，才能顯露光芒。”

席冰也側臉看着嚴檸，有點不确定，“真的嗎？”

嚴檸點頭，“我還從未看錯過。你不妨試試，每天練一頁字帖，沉下心，慢慢地學。哪道題不會，就把它碾碎了做分析，分析透了，你就會明白這道題的出題人是抱着什麽樣的意圖出的題了。”

“那我試試，我就是可能學得不一定有檸檸哥你這麽好？”

“那你就太小看自己了。”嚴檸微笑，“你已經有巨大的天賦顯現出來，這是比學習天賦更了不起的，人性的天賦。”

席冰張大嘴巴，然後，他嗖一下跳下床，三兩步跑衛生間，仔細地把自己從頭到腳地照了遍鏡子，還叫了嚴檸過來，指着鏡子問嚴檸，“檸檸哥，快教教我，這人性的天賦要怎麽看？”

嚴檸一個沒忍住，哈哈大笑。

席冰被他笑得都要郁卒了，不滿的抱怨，“笑什麽呀？難道這天賦看不出來？人家學習有天賦的，咣咣考第一，我這人性的天賦也得有個展現的地方啊？”

嚴檸又是一陣大笑，氣得席冰要舉拳頭揍他。嚴檸握住席冰的拳頭，把他推回卧室，“走走走，我慢慢跟你說。”

待嚴檸解釋完，席冰替他總結一句，“就是說我人好，有魅力呗。”

“基本就是這意思。”

“這不用檸檸哥你說，我也知道呀。”席冰在這方面一直很自信，他笑一下，“檸檸哥你說話還怪好聽的，人性的天賦。”

“我認為這很了不起。”嚴檸道。

“檸檸哥你人也很好啊，我一見你就很喜歡你。”

“我是後天決定要做一個好人，你不一樣，你天生就好。”

席冰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他說，“這是殊途同歸，可見我們都一樣。我姥姥說，一樣的人會跟一樣的人成為朋友。”

嚴檸笑起來。

雖然知道檸檸哥有一點安慰他不要氣餒、要好好學習的意思，但席冰也打算向檸檸哥學習，哪怕學不到檸檸哥那麽好，學到七十分，明年過普高線十拿九穩。

兩人說着話，席冰的睡意就漸漸起來了，嚴檸不再說話，不一會兒就聽到席冰小小的鼾聲，嚴檸輕輕托着席冰的後頸，幫把他靠着的枕頭放平，就沒再打鼾了。

席冰的睡顏非常俊秀，臉上看不到一絲雜質，羊脂美玉一樣的白細，帶着少年的好氣色，連嘴唇都是玫瑰粉色，帶着自然的弧度。

嚴檸的唇角自然而然彎起，雖然席冰有時笨笨的，可不知為何，每次見到席冰都會讓他想到天使。

午睡後，嚴檸又一起去踢了下午場的球。若不是在老太太這兒吃過晚飯，嚴檸感覺自己都回不了宿舍了。對席冰的無限精力佩服至極。

嚴檸記着席冰學習的事，在網上買硬筆字帖送他。席冰收到禮物，每天都會寫一篇。

寫完之後他就會傳社交媒體上去，嚴檸看到後視頻他，“把字帖上的品牌馬賽克一下，你賬號粉絲多，咱們可不免費給他打廣告。”

席冰笑，“我都沒注意。檸檸哥你真細心。”

“當然了。你還不熟悉社交媒體的事，放心，我都會提醒你。”嚴檸又教他發社交平臺時注意把位置隐藏起來，定位太具體，會暴露隐私。

不知道是嚴檸的學習史影響了席冰，還是練字真的能寧心靜神，席冰的确能更加專心地學習了。

而且，席冰不是嚴檸那時在學校，他是在家請的一對一補習老師，席冰學習起來更便利，他會主動跟老師說，“同類型的題，給我一百道。”

他就不信了，做一百道相似的題還能學不會一個公理定理。

席冰的計劃是：他不追高，他先把基礎的學會學熟，保住基本盤，再說追高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