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從小執著於吃,吃到胃痛,吃到摘膽囊。後來,她從吃飯的人,變成了做飯的人。那是怎樣的愛的功課呢?
我依然記得第一次走進牧師的家查經,帶著幾分忐忑和許多好奇。那一晚讓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三樣:一是鋪天蓋地的書,幾乎塞滿了那個並不寬敞房子的每一個角落;二是牆上掛著的一幅書法捲軸,「神愛世人」四個字懸在那個略微凌亂的屋子裡,不偏不倚,鎮氣凝神,有種讓人安靜又敬畏的力量;三嘛,則是那碗香氣撲鼻的紅燒肉。當年還不太做飯,又被德國的硬麵包苦苦折磨的我,在異國他鄉吃到那一口的時候,彷彿來到了人間天堂。
我是一個無可救藥的吃貨,從小就貪吃且能吃。我十幾歲的時候就能一個人吃完一隻兩斤的北京烤鴨,連鴨架湯都喝光。當然直接去了醫院,醫生得知病因都噗嗤一笑。吃到吐,吃到積食,吃到胃痛,吃到割膽囊。我在吃上面吃的苦頭真不少,可是並不長教訓。
我一向以好吃為榮,特別是在這個全民吃貨的年代,就更不曾真正意識這有什麼問題。民以食為天,人總是要吃的啊,愛吃有什麼錯呢?人活著可不就是為了吃喝快樂嗎?
我對食物有很深的執念,這大概是娘胎裡就落下的。我媽媽是個不愛吃的人,她懷孕的時候也沒吃什麼好東西。我在肚子裡估計營養有點跟不上,剛生下來的時候只有五斤八兩。滿月之後也是面黃肌瘦沒頭髮,屁股上還凸著兩塊大骨頭。我媽媽以為我有什麼病,還帶我去看醫生。醫生說:「就是瘦的。」
如此,大概在我的基因裡,就寫入了對吃的不安全感。所以,我從自己會吃飯那一天開始,就拼命吃,去彌補這種不安全感。我媽形容我小時候吃飯的樣子:像餓了幾天沒吃過東西一樣。在我長大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食物也是我人生的安慰和依靠。會自己做飯,能照顧好自己的胃,是很讓我欣喜的一項技能。
耶穌說:「就是你們的頭髮,也都被數過了。」(太10:30)所以,祂深知如何讓我乖乖待在教會。
為了能繼續快樂吃肉,我開始出入教會。 總是蹭飯也不好意思,那時候還是學生比較窮,出不了錢就出份力吧。 於是,我主動申請了在廚房幫忙。 一開始只是在週二查經班搭把手,做飯地點是牧師家的小廚房。 他家的電爐加熱特別慢,我們做燉菜要燒一大鍋水,要等二三十分鐘才能燒好。
在等著水燒開的時間,我常常一邊備菜,一邊和師母閒聊。她是香港人,普通話不太靈光,所以講話很慢,就像那個慢吞吞的電爐。我們聊天的內容,我一點也不記得了。好像都是些日常閒聊,她並不會刻意給我傳福音。這也是當年頗為叛逆的我,願意一直留在教會的原因,沒有人逼我信主。
說起去教會,還有段小小的前史。我剛剛到德國讀書的時候,就曾經想過去參加當地華人教會的活動。因為教會組織了很多迎新活動,聽說去參加有吃有喝,還能拿一些鍋碗瓢盆回家,這正是我所需要的啊。我和一位姐姐說起這個打算,她連忙阻止我:「你可千萬別去,去一次就會被教會的人纏上。我有個朋友成了基督徒,就天天給我傳福音,我煩死了。」生性愛自由的我一聽,連忙打消了去教會的念頭。
可是九個月後,我又遇見了另外一位姐姐。她那時候已經30多歲了,是三個娃的媽媽,但是看起來就像個十幾歲的少女,而且臉上一直掛著那種幸福的微笑,讓人很想知道她的喜樂從何而來。因為這一份好奇,我最終還是走進了教會。
來到神的家,才知道祂根本不會強迫人做任何事,而是個非常體貼軟弱兒女的老父親。我愛吃,祂就為我預備了這樣一個自由度極高,又能讓我好好吃飯的教會。肚腹被滿足之後,我也開始試著吃一些精神食糧,有一搭沒一搭地讀聖經。
那時候因為還沒被聖靈光照,眼睛裡看到的只能是自己腦子裡天天惦記的。記得我第一次讀舊約的時候,看到以色列人在摩西的帶領下走出埃及,最關心的是他們在曠野四十年靠吃啥為生?然後我翻遍了出埃及記,尋得答案之後,自動腦補嗎哪的馨甜和烤鵪鶉的燻香。於是讀經讀到饑腸轆轆,半夜睡不著。
面對我這麼一個滿腦子想著吃的小女兒,阿爸父就耐心地用一蔬一飯,一字一句來餵養,讓我慢慢也學會用食物表達愛。後來,我開始正式在教會的主日司廚。
這是一間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的浸信會,因為開在哥廷根這樣並沒有太多工作機會的大學城,所以來來往往的學生慕道友多,真正在這裡長期駐留的基督徒少。因為同工數量十分有限,所以牧師並不介意未信之人在教會裡做些後勤服事。
做大鍋飯可是個技術活兒。我和其他搭檔的同工一起,熬過半人高鍋的豬骨湯,也炒過20個雞蛋打底的番茄炒蛋。印象中做的次數最多的菜是涼拌黃瓜條,因為工序簡單還便宜。最得意的作品是三四十人份的新疆手抓飯,雖然切配料切到淚雙垂。
作者在教會做的羊肉手抓飯
後來,我搬去其他城市才驚訝地發現,很少有教會每週聚會都有愛筵。通常德國的華人教會,都只有茶點供應。一來因為人多,難以操作;二來也有成本的考慮。
神是多麼眷顧我這個貪吃的小女兒啊,直接為我準備了一個最適合的教會。
當然,神的心意並沒有那麼簡單。「爱筵」這個預備,並不僅僅是為了滿足一個久久不願回轉的孩子的口腹之欲;在司廚的過程中,我一直背著慕道友的身份,卻毫無違和感地融入了基督徒的世界。我在還沒有真正認識主之前,就不知不覺成為了祂的事工。
這又是一個獨特的安排。在柏林教會,慕道友是沒有資格參加事奉的。後來我搬到柏林之後,一直找不到歸屬感,總感覺和教會之間有一道無形的牆,一道橫亙在沒有決志的我和已經受洗的基督徒之間的牆。我永遠覺得自己像一個被禮貌對待的客人,遠觀著他們的熱心與虔誠,卻被擋在神國的大門外。
雖然當年我如此想讀柏林的大學,卻順其自然地去了哥廷根大學。這樣一條看似違背我初衷的路,其實是神早已為我安排的,最恰當的屬靈之路。
回國之後來到上海,參加的第一間教會是沒有愛筵的。每次主日敬拜完,大家都各回各家,也幾乎不會有人約我一起吃飯,讓我覺得很冰冷。那時候,我雖然已經做了決志禱告,但還是信得三心二意,極度自我。沒有愛筵的主日聚會對我的吸引力遠遠沒有睡懶覺大,所以我雖然週中都會去小組查經,但是週末很少去教會。
就這樣過了兩年多,神通過很奇妙的帶領,讓我來到了現在的教會,一間有愛筵的教會。雖然我並不是為了吃飯才換了教會,但換到一個可以和大家一起吃飯的教會,又讓我更濃烈地感受到了團契的美好與愛。
作者為教會過生日的姐妹烤的生日蛋糕
我在這間教會受了洗,也開始在後勤組服事。在掃地、買菜、做飯、洗碗這些最日常的工作中,我更深地與教會連結。
這是一間很注重神學素養的教會,人人都竭力追求真理,解讀起經文頭頭是道,但卻讓我覺得缺少了幾分人情味。有一天負責後勤的姐妹說缺人,我不假思索地報了名。在一次次絞盡腦汁為大家預備飯食、稀里嘩啦刷碗的過程中,我感受到了一種很踏實的親近感。這是在家裡為家人做的事情啊。我覺得弟兄姐妹吃得露出笑臉,就是對我勞作最大的嘉獎。
從在教會吃飯的人,變成那個做飯的人,這是上帝教導一個愛吃之人,學會愛人的功課。
-END-
作者簡介
吳琛
現居上海。在神面前掙扎了十年,終於在《聖經》的文字中被聖靈光照,領受了耶穌無與倫比的十架愛。心悅,誠服。願主悅納我的筆,賜我恩典,以文字為燃料,做光做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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