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真的有點難以開口。可是天下間沒有不散的筵席，也許做了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決定也說不定，但也是沒有辦法。因為不用嘴巴吃下去的愛情，讓人快樂迷幻，相對的亦讓人痛苦到失去理智和不知道人生又是為了什麼。

周師傅此刻臉上充滿難以言表的失望神色，一時間無法理解我為何要辭職。

 「為什麼要辭職？」他問。

「真對不起師傅，實在不知該如何講才好，」我說，「離開黛安芬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是什麼問題？」

「大至上，離開黛安芬是有兩個理由。」我說，「第一個是我做錯了衣車零件這件事，我要負責。第二個是我個人感情出了問題的事情。

每天當工廠的喇叭叫我上去七摟的時候，就覺得自己好像一隻狗一樣，走到她的身邊去，幫她修理肩帶機，修完了就得離開。與其每天那麼痛苦的見到她，倒不如離開這裡。離開是我這幾天來很痛苦的決定，但我不得不離開；眼不見，也許才能快點忘了那傷心事。」

「你私人的事情我無法給你意見。」他說，「不過，希望你能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做事情不能太過衝動。最近一年來，我總是在某些方面做著一些讓你好容易就明白是怎麼事情的，可是你始終都不重視，或許你根本對我所做的某些明示的或暗示的都沒有放入腦吧，我如今都不知該對你說什麼才好。」

雖然在我遞交辭職信給周師傅之後的一個星期，師傅不斷地對我遊說，叫我不要如此衝動，趕快打消辭職的念頭。他是真心誠意希望我留下來的，這點我非常明白，也打從心底的非常感激他。但是我離意堅定已無法改變了。

這兩天，機房的氣氛清靜得嚇人，彷彿在這裡剛發生過什麼大件事似的。機房內的幾個傢伙的臉色亦倏地嚴肅起來，過往嘻嘻哈哈的聲音忽然間好像被一陣什麼的怪風吹走了似的。他們既沒有像往常一樣走到機房的時候就大聲公似的講話，也沒有和我講一些黃色笑話或其他的，也沒有再提阿花了。大家都安靜地做修理衣車的工作。也許這幾個傢伙已嗅到我要辭職離去也說不定。

 接下來的一週，文經理和周師傅同我分別在經理室開了二次會議，會議的重點當然就是關於我離職的問題，以及檢討一些過往我做過的工作。兩次會議的重點無非是要我打消辭職的念頭。文經理甚至說出將會把七樓肩帶機的阿芳調離，讓她做其他的工作，免得我工作那麼尷尬。雖然他出於一片誠意的要我留下來，但已經太遲了。我離去的心意已難以改變，況且在我內心裡頭亦想改變一下，試試做一個白領人，或許對自己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改變也說不定。何況到外頭去的薪水與現在的也沒有什麼差異。

 儘管我離去的心意堅定，但內心裡頭總是有點覺得類似愧疚的感覺，因而我整天都在各個車衣間拼命的修車，心裡想的就是少在機房裡逗留。

 六月中過後的一個星期五，那是我在黛安芬工作的最後一天。早上十一點，原是阿怡坐的衣車掛起修車牌。我拿著工具包走過去修理。女車工是一位新臉孔，年齡在二十歲左右，身材有點瘦，雖然她的臉色還算可以，但人一點都不漂亮。也許是彼此非常陌生吧！她只對我說衣車壞了的一句話，然後就什麼話都沒有說了。

衣車修妥後，我把身體向後移至阿花旁邊，並細聲對她說：「以後妳的衣車壞掉的話，將會有其他師傅來幫妳修理。」

阿花停下車縫動作，「為什麼？」她把頭抬高。「你今天講話怪怪的，會不會又好像阿怡一樣，以後都見不到面了是嗎？」

雖然並不是十分喜歡阿花，可是這個時候自己卻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因而就沒有回她的話，靜靜的向登記簿那裡走去。

「嗯！嗯！…」她把脖子向後歪，雙眼睜得好大睨著我。

在登記簿填寫好修車時間和內容後，我望了望第五組的車衣工阿青；阿青的肚子隆了起來，看得出來她有身孕好幾個月了。然後再望住原是阿怡坐的衣車，腦子裡倏地思考起什麼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