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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重 - 01
2013/03/01 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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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天在教室外走廊撿到了她的大頭照後,便像是被神祕的魔法施了術一般,痴痴地為她著迷。只要她出現在我的視力足以辨認五官的距離內,不論那當下我在做些什麼,瞬間像個被奪去靈魂的傻子一般引頸盼望她的接近。五公尺、三公尺、一公尺…乃至擦身而過,全身的肌肉劇烈緊收,血液像是突然加熱到攝氏一百度的沸騰。試圖說聲哈囉,而聲音卻突破不了氣氛凝結的已然,望著她向好友的熱情招呼,再看見自己的毫無作為,噢!一次又一次的無言結局。而更令人氣餒的部分是,最近我在她面前就像是空氣一般的存在,身為她的學長卻失去了所有的地位與應有的尊重。好幾次都在心中吶喊著:「我求求妳了,拜託妳跟我說句話好嗎?」我開始回想,在我們之前的互動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不高興了?沒有吧,應該沒有,還是我上課時候的發言太蠢了啊?但這也不至於讓她不爽吧。…「真是沒有研究所學長的樣子。」最令我害怕的一個選項。

  在下課之前急忙將最近的心事寫在筆記本裡,打從過了青春期後,時間與日子難以刻劃得深刻,我深怕生活的點滴都在情緒的麻木之中成了過眼雲煙,所以養成了把事情寫下來的習慣。除了日後可以幫助回憶以外,在課堂上老師跟同學還會認為我格外認真地記筆記。背包還來不及收拾好,一起在校外一家餐廳打工的隔壁系同學多諾已經在走廊外催促著我:「鄭日生,該走了喔,再遲到老闆又要碎碎念了。」「別再叫我日生了,我明明就叫鄭星。」「但叫你阿星實在很怪,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可是一點都比不上星爺。」「…隨便你,走吧。」我拿起最後一份講義塞進背包。

  我們打工的餐廳離學校大門大概要過三條街,由於附近是熱鬧的大學城,不大容易找到停車格,所以我們大多騎腳踏車過去。多諾是個很健談的人,他跟誰都能聊,熟至同學家人,陌生如店裡客人,總是兩三句話就能讓人進入他的言語場域。就連我如此惜字如金的個性,只要跟他在一起,也難免聊上兩句。「欸日生,你中意的那個學妹最近有沒有什麼進展啊?」「哪能有什麼進展?我覺得她好像變得有些討厭我。」「你不要亂想啦!我記得她叫雅陽對吧,聽說你們所上的人都陽陽、陽陽的叫。話說昨天你休假的時候她就來我們店裡吃飯了。」「真的假的!?你昨天怎麼不跟我說?」我大為驚奇。「騙你幹嘛,昨天這麼忙你還排休,沒背後幹譙你就不錯了。」「先不說這個,你說小陽來我們店裡,然後呢?」「哪有什麼然後?就跟她兩個女生朋友來吃飯而已啊。」「就這樣?」我滿懷好奇。「嗯,就這樣。」多諾回這句的時候頭別了過去,我總覺得他有什麼事沒跟我說。不過應該也不會有什麼重要的或特別的事吧。我們把腳踏車停在店旁的窄巷裡,便趕緊進廚房工作了。

  洗完店裡的碗盤後,已經是晚上十點半接近十一點了。多諾住的比較遠,所以他最晚十點半前得去搭末班公車。店裡除了在吧台悠閒煮著咖啡的老闆以外,就只剩我一個了。老闆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他不介意我們這麼說,在他的世界裡,除了每天開店關店以外,只要能在夜裡煮上一壺他最愛的豆子就好了,在其它的小事上,老闆算是個很豁達的人。店裡音響播放著Slow Jazz曲風的旋律,在夏天的夜裡,玻璃門窗還有許多來來往往的人潮,他們偶爾會對店裡休息後剩下的幾盞燈火感興趣,試圖探頭望進來看看,幾秒鐘的時間,通常結果會是老闆回以禮貌的微笑,並招呼說「下次來我們店裡吃飯吧!」路人有的會被嚇到,也有的開心回應說一定一定。等到我把廚房收拾好之後,老闆也準備拉下鐵門。兩年前我剛進來做的時候,老闆還會貼心的問我要不要喝咖啡,但我素來害怕咖啡的味道,對咖啡敬謝不敏,老闆曉得後,也從此打消了請我品嚐他私藏風味的念頭。

「阿星騎車回去小心點啊。」「好,老闆再見。」

  夏夜的氣溫很適合晚上騎單車,以一種不快不慢的轉速踩著踏板,沐浴在晚風裡,彷彿什麼壞情緒隨著空氣的流動都會散去。騎著腳踏車沿著中正二路往南行約十分鐘,右轉繞過六號公園後再於青禾街左轉,121號三樓便是我家了。約若三十五坪的一般公寓,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只有一個剛上大學的妹妹。我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左右的事了,妹妹的作息大概是凌晨一點睡覺,所以我有打工的日子裡,晚上還能有一個小時跟她聊聊的時間。「欸,小琉,我幫你買了碳烤三明治還有豆漿紅茶回來了。」「來了。」她從房間走出來。「我要給你多少?」她拿著錢包數著零錢。「不用了啦。又沒多少。」「謝啦,還是老哥最好了。」她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按了按遙控器。小琉看著新聞,我則是在廚房倒了杯水。「哥,你知道最近有個中年男子會在我們家樓下出沒嗎?」「這也太可怕了吧,妳要小心一點。」我的心情突然緊張起來。「那個人看起來不像神經病也不像遊民啊,我想他可能在等著誰吧。」「噢不不,就是有人失去戒心才會發生一些意外。總之妳注意些,有什麼不對就大叫還是幹嘛的。」「是是是。我會小心的。」
我有些不放心,在睡前特別到樓下晃了一圈,什麼人也沒有,稍微安了心。

  隔天大約早上九點我跟小琉在差不多時間起床。見她出門上課前穿著很輕便的衣服跟鞋子便問她是不是要上體育課?有起床氣的她只隨便回了我一句「晚上社團要排舞」就走了。因為太了解個性所以對於彼此的互動就習以為常,所以對於小琉的態度什麼也就不大在意。不然我應該是有很多事要跟她好好說明的,家教嚴厲的阿姨最常對我的說的話就是「長兄為父」,要我在各個方面得帶好妹妹。不過小琉都是大學生了,至少在功課上或是個性上都還不錯,就是有時候任性了些。

  不知不覺我又在心裡嘮嘮叨叨了一陣,同時也洗了衣服、晾了衣服、拖了地板。因為自己的課大多在下午,上午即是我少數的自由時間,我大多在這幾個小時裡做些家事,讀些書。有時候我會覺得,比起父親的角色,我更像是母親的功能。今個兒天氣很好,依舊是個豔陽天,看著陽台的衣服隨著風來回晃動,一種心靈的輕快乾淨感充斥著。

  中午時間跟多諾找我去吃一家在學校附近的小吃麵店,這家店的老主顧大多是附近的計程車司機們,由於便宜大碗還有招牌的滷菜,香味四溢,客人絡繹不絕。我跟多諾好不容易擠了進去,剛好大圓桌還有兩個位置,我們便趕緊坐了下來並對老闆娘點餐:「老闆兩碗大乾陽春麵,還有兩碗貢丸湯,再一份豆干!」多諾打趣地說:「這裡生意也太好了吧,要是我們店客人這麼多還得了,馬上跟老闆辭職。」我回答:「不用擔心啦,你看老闆那個樣子,悠悠慢慢的,他也不想這麼熱鬧。」多諾:「也是吼。」此時我的肩膀被輕點了兩下,我一回頭,發現竟然是雅陽學妹,緊張的鼓動感又充斥了全身。我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她小聲地說:「學長,我的十元滾到你腳下了。」我趕緊起身幫她撿了起來,拿給她的時候碰到了她的手指。她回復到平時沒有什麼表情的樣子:「謝謝學長。」此時她見到多諾便向他打了招呼:「阿諾學長好,好巧喔。」多諾:「哈囉陽陽。」我連忙插嘴:「你們怎麼會認識?」多諾:「好啦實不相瞞,她是我大學的同校學妹。」陽陽點了頭便與她的朋友出去結帳了,倒是我有太多的話得向多諾說。

  「欸你怎麼這樣啦,這種事都不講的。」我略帶不悅地說。多諾:「因為我就是在等這有趣的一刻。」「我真的很想揍你,原來你一直都在看我笑話。」多諾繼續道:「哪有哪有,我是最支持你新戀情的人了。人家說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默默支持他的女人,我雖然不是女生但可是一直在這個位置努力著的。」眼看他話題要失焦了我便追問:「該不會上次她去我們店裡吃飯,你有跟她亂講什麼吧?」「我可沒有亂講,我跟她說我有個朋友非常、非常喜歡妳。」「你幹嘛用兩次非常,不是啦,你幹嘛跟她說啦!」「哈哈你不要窮緊張了,我沒跟她說什麼。」不曉得是因為剛才的事情還是這炎熱的天氣,抑或是這擁擠的麵店,我的手臂狂冒汗。多諾用一種惡趣味的語氣說道:「看你這樣真是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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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雖然過去了,這個城市卻絲毫不減風采,街道的裝飾燈在換季的同時佈置上去了,就算是獨自一人漫步在街頭,也不會感到寂寥。放了兩個月的暑假,每天的行程跟學期中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身為一個研究生,身為一個打工仔,來回穿梭於學校與餐廳之間。我的指導教授在暑假出國去了,相較於其他同學,我少了一點耳提面命的壓力與交辦的事項,多出來的時間我常待在大研究室裡看自己的書,偶爾用電腦上上網。雅陽也常出現在研究室,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幫她老師整理資料或是做些研究助理的工作。有點弄混了前因後果,究竟是因為我來研究室而能遇到她,還是因為會遇到她而來研究室呢?不過我是個結果派,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也就不作多想。可惜的是我們仍鮮少交談,就算只有我們兩個人獨處的時候也是一樣。有一天她突然走過來對我說:「學長,鄭琉是不是你妹妹?」我開始好奇這個對話的開端,便回答:「對啊,為什麼這麼問?」雅陽拉了張椅子在對面坐下來:「這個說來話長,但我想應該要跟你說的。」我越來越不解,但還是忍不住分心並藉機好好地端詳她的面容,我作勢請她繼續說下去。

  學長示意我說下去,真是緊張,我居然免不了靦腆的情緒,果然還是太少跟學長說話了。儘管我最想跟學長說的第一件事是「學長你的名字好好聽,我最喜歡星這個字了。」算了算了,我不想被當成花痴,還是趕緊跟他說正經事。「那個…因為我家其實是開徵信社的,有時候我會出於興趣而看看最近的case,然後前天我爸的桌上有一份文件,我一看發現是你的名字,心想不會這麼巧吧。結果繼續往下看,果然是你的學經歷。」學長皺了皺眉,我繼續說道:「後來我問我爸,他偷偷跟我說,原來是有人要找你爸爸。」學長顯得吃驚:「我爸?我爸在我小時候就不在了啊。」「嗯,我有聽說過,但我爸的確是說要找你爸爸。」我的敘述到一段落,鬆了口氣。學長趕緊追問:「就這樣?知道委託人是誰嗎?有找到我爸嗎?」「學長我只知道這些,委託人都是匿名的,而且因為還是新案子,所以短時間不會有什麼進展。」「這樣啊…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會知道我爸爸從我小時候就不在了?啊!該不會是多諾說的吧?也只有他知道。」我回答:「的確,阿諾學長有跟我提過學長的事情,不過我更早一點就知道了。」學長又帶著他充滿問號的眼神跟皺緊的眉頭看著我。「你記得去年上黃老師的課有做過自我分析的作業嗎?」「嗯。」「因為是我收作業的,所以我偷看了大家寫的。就這樣…我想我可能是被我家的工作耳濡目染了吧。」說到這裡我笑了出來。不過看看時間,天快黑了,得趕緊回家,不然媽媽又會打電話來問。我不自覺地忘了阿諾學長交代過我的事,而顯露出愉快的表情跟阿星學長道別:「學長我要先回去囉,再見欸。」我準備開門出去時,學長突然叫住我:「那個…雅陽,那件事如果有什麼進度,可以跟我說嗎?」「當然囉,我會跟你說。」

  走著走著突然開心起來,連步伐都變得輕快了。什麼時候開始這邊的街道佈置成繽紛的彩燈了?雖然天黑之後有點涼意,不過我可是一點都不覺得冷。
「其實我什麼都想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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