岬角邊的海灣裡，一群海豚窩在那兒休息。

  大概中午過後陽光偏南啟步西斜時分，你們從外海進來，整群就停在灣底。繞著小圈子水面緩緩沉浮幾下，如睡前絮語紛紛。隨後，整群挨擠著一起沒入水裡。之後，水面只見得到你們水下閒緩游動繞出的款款漣漪，也看見你們個體輪流浮出，像氣泡排隊冒頭。這裡浮出一顆，一下子後，那頭冒起一顆。你們是海洋哺乳動物，即使睡著了還是必要輪流夢遊似的一隻隻浮起水面換氣。

  恐怕騷擾了群體沉眠，輕踩尾鰭，你們胸鰭平舉和緩浮起速度。閉著眼，夢裡頭頂有光。恐怕驚動水面漣漪，你們浮起動作十分輕悄優雅，如魂夢出竅。

  午後，陽光盡敷海面，波光黏稠。夢裡沒有摔落的沉重，迎著光，你們夢境輕盈，黑暗森冷遠在你們深邃底下，暖和和海水是一大片陽光曬暖的被裘，輕柔揚動，輕托著你們。也不只是平面蓋著，而是周身密密實實媽媽如何也不擔心踢被子地如形隨影，如此緊緊褓裹著你們每一隻。

  也沒誰規定得橫躺著睡，大可橫著、豎著、斜著、倒著、仰著、俯著、趴著、側著，雲朵在天空有多自由這裡都行。一邊睡一邊轉圈子，沉二浮三，進一退二，四限五儀沒一格角度不行，隨心隨意自由自在不必規矩。你們是天空失卻時辰的星體，整個宇宙全是你們任性盤轉的空間。

  ｢擠一下、擠一下。」

  ｢過去些，過去些。」

  ｢抱著你睡好嗎？」

  ｢噓 … 不用問，抱緊就是。」

  浮沉於溫婉夢囈間，你們彼此擠推、輕觸、慰撫、摩蹭、擁抱。

  抱不住那圓滾的腰身，滑溜的胴體，如水的流線，厚實的胸膛，款擺的蠕動。

  你們一群挨擠著，不安份地在午後靜靜的陽光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