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乾隆殷殷探望﹐後宮醋海起風波〈3〉

乾隆摘去了書玉臉上的蟬翼紗﹐那被遺忘的臉面傷疤刺眼地顯露了出來。原本就紅腫難看的蜂窩疙瘩在蒼白無色的臉頰上更顯猙獰﹐乾隆見之﹐不禁有了些失望。

書玉虛虛弱弱﹐迷糊中只覺自己依靠在一個結實的胸膛上﹐心肺乾澀得令人窒塞﹐她難過地又喚了一聲﹕『水』。乾隆聞之﹐立時從短暫的失望中醒覺了過來﹐忙把水送到書玉的唇邊﹐慢慢地灌她喝下。才喝了半口水﹐書玉就再也喝不下了。乾隆低聲勸道﹕『書玉﹐再多喝些吧﹗』書玉搖了搖頭。

乾隆正欲再勸書玉﹐容姑捧了藥碗進來﹐後頭跟著雪兒端了盆水要給書玉擦洗。兩人前後踏進了房門﹐見著書玉躺在乾隆懷裡﹐而乾隆手裡端只茶杯殷殷勸飲﹐兩人均震驚地停下了腳。

容姑親眼目睹這一情狀﹐腦子片時轟然混亂。這書玉才剛渡過一個難關﹐若再捲入後宮糾葛﹐那該如何是好﹖容姑膽顫心慌﹐急急說道﹕『皇上﹐這萬萬使不得。您堂堂一國之君﹐怎能…』

乾隆卻煩躁地打斷了容姑﹐說道﹕『怎來那麼多的囉唆。她能為我死﹐難道我就不能親自照顧她嗎﹖』容姑不敢回嘴﹐默然站立一旁。

乾隆瞥見容姑手裡捧著個碗﹐問道﹕『那是藥嗎﹖拿過來﹐朕要親自餵她服下。』說完﹐將茶杯擱在床頭矮櫃上﹐伸手接藥。但容姑實在不願皇上如此接近書玉﹐猶疑了好一會兒。

這邊乾隆右手懸於空中﹐藥卻遲遲未遞上來。他抬頭看究﹐發現容姑遲疑不前﹐心生不悅﹐口氣頓時冷峻地命道﹕『把藥遞上來﹗』

容姑此時就算再不願意﹐也是君命難違﹐只得把藥交給了乾隆。乾隆接過了藥﹐說道﹕『你們都退下﹐別都杵在那兒﹐讓人看了心煩。』容姑和雪兒卻動也不動絲毫。

話說乾隆自發現書玉身體漸漸冰冷的那個剎那起﹐心頭上一直籠罩著個陰影擺脫不去﹐更壓著難過無法排遣。他一心一意只想書玉快點兒好起來﹐可這一路走來卻有那麼多的阻攔橫擋﹐壓抑漸漸轉成了不耐﹐此時不耐激起了怒氣﹐最後如長江大浪決了堤﹐澎湃洶湧地爆發了出來。他大發雷霆地吼道﹕『全給朕滾出去﹗』

這一聲怒吼﹐驚嚇了懷中失了元氣的書玉緊地抖了一下身體。乾隆見嚇著了書玉﹐立即放低了嗓音道﹕『朕想一個人和書玉單獨相處﹐你們全都給我出去﹗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打擾。滾﹗』雪兒拉了拉容姑﹐示意容姑退下﹐免得再激怒了聖上。

乾隆突發天威﹐趕走了旁人﹐屋裡就只剩他和神志不清的書玉。他端起了碗﹐湊近唇邊﹐反復地吹著。等到藥不那麼燙了﹐他才低頭對書玉溫柔地說道﹕『來﹐書玉﹐我們把這碗藥喝了。』病得昏昏沉沉的書玉﹐什麼也不明白﹐只知道這個聲音讓她感到安全和信賴。她聽話地把嘴微微張開﹐喝了一口藥﹐甚苦﹐把頭又撇開了去。

乾隆耐心勸道﹕『來﹐書玉﹐再喝幾口﹗乖﹐把這藥喝光了﹐身體才能好得快。』書玉又喝了一口﹐這回兒﹐苦得她伸手把藥碗推開了去。

乾隆完全沒了帝王的霸氣﹐身上散發出來的全是一個平凡人愛戀時的體貼與疼惜。他哄著書玉一口一口慢慢地把藥給喝了下去。這來來去去的折騰﹐把書玉也弄倦了。好不容易喝完了藥﹐書玉又昏沉地睡了過去。

乾隆替她把被子給蓋好﹐自己就坐在床邊守著、看著。凝望中﹐書玉臉上凹凸不平的傷疤漸漸地模糊了﹔剛纔些許的失望也在守候中沒了蹤影。情不自禁地﹐乾隆伸出了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書玉纖纖弱弱的手﹐說道﹕『書玉﹐妳得快快的好起來。朕還需要妳侍候呢。也不知道為什麼﹐妳才侍候我一天﹐可現在﹐只要妳不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好像身邊少了個什麼似的。書玉﹗妳千萬要快點好起來﹐要快點好起來呀﹗』

正說著﹐和珅﹑紀曉嵐已悄悄地站到了身後。和珅聽乾隆如此傷感﹐不覺輕聲喚到﹕『皇上﹐皇上﹗』

乾隆聞聲﹐迅速地抹了抹眼睛﹐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們也來了。』

紀曉嵐心裡頭擔心書玉安危﹐又見乾隆如此傷心﹐不免也神傷難過了起來。他問乾隆道﹕『皇上﹐書玉姑娘怎麼樣了﹖有生命危險嗎﹖』

乾隆搖了搖頭﹐說道﹕『她剛睡下﹐有話我們到外面說吧﹗』

三人到了外廳﹐紀曉嵐又問道﹕『皇上﹐書玉姑娘她…』

乾隆不等紀曉嵐說完便道﹕『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身體還很虛弱﹐還得調養休息一段時間。』

和珅安慰乾隆﹐道﹕『皇上﹐您也別太為了一個奴才傷神﹐您要好好地保重龍體呀。這書玉丫頭﹐也不知那裡修來的福氣﹐有您這樣關心她。想她既然有這樣的福氣﹐相信很快就可以恢復健康﹐回到您身邊侍候了。』

紀曉嵐雖然一向與和珅不對付﹐但看萬歲爺愁眉深鎖﹐不免也附和和珅﹐安慰乾隆地說到﹕『是啊﹗皇上﹐您別太擔心了。書玉姑娘吉人天相﹐相信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乾隆仍是不放心地嘆道﹕『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