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長之二／韋莊 - 雨霓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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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長之二／韋莊

2007/03/23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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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天長之二／韋莊

別來半歲音書絕，一寸離腸千萬結。
難相見、易相別，又是玉樓花似雪。

暗相思、無處說，惆悵夜來烟月。
想得此時情切，淚沾紅袖黦。

☆詞意淺釋
別來半歲音書絕，一寸離腸千萬結。
一別半年既無音訊傳來，也無捎來書信，寸寸離情千萬個解不開的思念情結。

　　這闋詞一開始就傳達了強烈的訊息，似在吶喊，又像控訴，有別一般詞作以景入手的寫作手法。兩句詞寫的簡單易懂，無非就是愛侶一別半年，思者離腸百結的相思愁苦。
　　然而詞作最難處也正是在起、結句，起句如果能夠立即擒住題旨，就不會流於空泛浮誇，也更能立即攫住閱者共鳴的心。
　　「別來半歲音書絕」不但指明了離別的時間在「半年」之前，又詳述離別後的狀況是「斷書信」，而詞作以下的所有發展，都是由此狀況所延伸的出來的情緒。此一寫法，不但讓我們窺見了實寫情意，更加能藉由揣測思者的心境，進而進入他的內心世界。
　　離腸：即是離情。離情是無形的、抽象的，離腸却是有形的、具體的，故而有形且具體的離腸，在寸許之間，打了千萬個解不開的心結，其愁緒別情在極小值到極大值間，便就產生了無限擴大的意象，這樣懸殊的對比，也更能夠刺激視覺與感官神經，收到強烈的共鳴，在藝術上的效果是強烈且鮮明的。
　　相同結構在韋莊的《上行杯》中亦曾出現過：「滿樓弦管，一曲離聲腸寸斷。」如此的用法不是很婉凄嗎？

難相見、易相別，又是玉樓花似雪。
要求相見如此困難，說離別又是這般容易，轉眼間又到了柳花飄絮玉樓春的季節了。

　　唐人李商隱有《無題》詩；「相見時難別易難。」說明了相見與離別都是甚為困難之事。今韋莊改寫成「難相見、易相別」，更加的契合「來音書絕」的意境。相別的霎那，兼顧的是難捨難忍之情，但是別後相思更令人難以忍受，尤其是在音書絕、相見渺無期的情況下，這種痛，非經歷過的人，難以揣知。
　　「別易會難」多麼令人難以忍受！看是平靜的一句四字的文字結構，蘊含著多少的血淚惆悵呢？輾轉間又是……到底是責難時間易逝，年華易老呢，還是責難遠行人不懂憐花惜春？

暗相思、無處說，惆悵夜來烟月。
總是在心深處思念著你，沒有人可以讓我傾訴這種思念，又是夜的來臨，望著朦朧的月色心中是那麼的鬱悶、苦腦。

　　在韋莊的另一闋詞作《女冠子》中有：「除却天邊月，沒人知，」相思由來最苦莫過於「無處說」、「沒人知」了，如果細細的品味，不難發現韋莊在處理這方面的愁悶非常非常的傳神。看似淡然的話語中，已經婉約情深的道出所有人面對「無處說」、「沒人知」的那種強烈又愁悶的心情。縱有千般苦悶，萬般愁結，也不敢在人前表露出來，種種閑愁只能在夜深人靜時，望月興嘆、望月娓娓道出……當真是人寂寂，恨重重……

想得此時情切，淚沾紅袖黦。
想著、想著，往事歷歷如在近前，心中越是苦痛，紅色衣袖已然沾滿了點點斑斑淚痕。

　　要了解只「淚沾紅袖黦」的意境，可以從秦觀《鷓鴣天》：「新啼痕間舊啼痕」中體會，只有在新的淚水沾濕舊淚痕的情境中，才會出現此種黃黑色汙漬的斑痕。而韋莊以紅袖、清淚相映成輝的文學藝術效果，強調了一次又一次的暗淚相思，方能有此斑斑點點清洗不淨的黃黑色斑痕，其心中之痛已非筆墨所能形容，詠者也只能驚嘆一聲好一個「黦」字。
※黦：ㄩˋ即斑斑點點的黃黑色汙漬。意指相思苦痛甚切。

☆寂風隨筆
　　這是一闋相思詞調，描寫與情人相別後的相思磨心情境。與他另一闋《應天長》「綠槐蔭裏黃鶯語……」有類似的意境，不同者在於，本詞以「情」入手，別異「綠槐蔭裏黃鶯語……」以「景」入手的手法。
　　清‧王又華在《古今詞論‧引》中云：「凡詞前後兩結，最為緊要。前結如奔馬收疆，須勒得住，尚存後面地步，有住而不住之勢。後結如眾流歸海，要收得盡，迴環通首源流，有盡而不盡之意。」
　　以韋莊的這闕詞作作為導讀的話，上闋以「又是玉樓花似雪」收「別來半歲音書絕」之結，不但映和著時間差與別後的時間移動，更為下闋的詞意預先鋪設了更為寬闊的意境，有餘不盡、水窮雲起即是如此。
　　猶記得在「煉字」篇中提到「字生而使之熟，字俗而使之雅。」的時候提到了韋莊在另一闋詞《天仙子》：「夢覺雲屏依舊空，杜鵑聲咽隔簾櫳，玉郎薄倖去無蹤，一日日，恨重重，淚界蓮腮兩線紅。」的「界」字乃是他於詞作中首創用字。後經過宋子京傚仿「淚落胭脂，界破蜂黃淺。」而成名句。而在這闋《應天長》中「淚沾紅袖黦」的「黦」也是如是。更在秦觀《鷓鴣天》中所寫的「新啼痕間舊啼痕」的意境中，作出最好詮釋。唯有一次又一次的留下相思淚水，新淚濕舊斑，才會在紅袖上蘊出如此污漬斑痕，一個「黦」字再次的證明了韋莊在文字創作、文學藝術上的「煉字」技巧，在在是值得後人讚嘆與學習的。08:34 2006/10/12

☆作者簡介：見浣溪沙（二首）／韋莊
☆詞牌簡介：
應天長：此調分有令詞、慢詞兩體。令詞始于韋莊，其後又有顧夐、毛文錫兩體，宋毛圱另題詞名《應天長令》。而慢詞始于柳永，與周邦彥別體，名《應天長慢》。
《樂章集》注：林鍾商調。

☆寂風習作

應天長／佇

坡邊朝顏著清露。綠槐陰中鶯燕語。
天方曉，輕薄霧。秋色迷濛雲斷路。

訴情衷，無是處。欲就誰來牽渡。
送月歸兮昭曙。空山猶獨佇。

2006/10/12 寂風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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