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真是需要一鼓作氣，拖久了不但失去興趣，往往到最後就忘了或不了了之。

幾年前讀到網友寫的大陸遊記，想起2002年的神州初探，想趁還記得的時候把它寫下來，於是貼了幾本相簿預備分段完成。寫了幾篇之後因為工作忙停下來，後來又寫起別的文章，慢慢就把那些相片忘了。最近台北的貓熊熱，讓我想起以前和貓熊的合照，決定湊個熱鬧，把這些多年前的相片秀一下。

那次的行程安排是上海→長沙→張家界→成都（包含三星堆）→都江堰→臥龍熊貓保護區→松潘草原→九寨溝→綿陽→自貢→大足→重慶（包含釣魚城）→長江三峽→武漢→上海。那時九寨溝機場還沒有完工，旅行團從成都搭小巴過去需要兩天，沿途順便看風景。這些相片就是從都江堰到松潘草原之間拍的。

2002年7月12日從成都出發，天氣很好。地陪小鍾盡職的講述沿途掌故，記得比較深刻的是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文君當爐賣酒"和"白髮吟"的故事小時候就聽過，"數字詩"卻是第一次聽到。總結：自古才子多風流，只苦了共患難的元配。（註一）

路上還經過“辛亥革命保路纪念碑”，但那不在我們的行程內，車子一晃就過去了，直奔那天參觀的重點：都江堰和臥龍山大熊貓保護區。

都江堰

都江堰距離成都市56公里，位於都江堰市（以前的灌縣）城西岷江上游。由戰國時秦國蜀郡太守李冰及其子於約前256年至前251年主持始建的，是迄今為止全世界留下來的唯一一座古代無壩引水工程，經過歷代整修，兩千年多來依然發揮巨大的作用。

整個都江堰樞紐可分為堰首和灌溉水網兩大系統。堰首包括魚嘴（分水工程）、飛沙堰（溢洪排沙工程）、寶瓶口（引水工程）三大主體工程，此外還有內外金剛堤、人字堤及其他附屬建築。灌溉系統造福成都平原，使四川成為聞名天下的「天府之國」。

散文家余秋雨先生曾寫過：「我以為，中國歷史上最激動人心的工程不是長城，而是都江堰」（余秋雨：《文化苦旅–都江堰》）。李冰以一生的精力觀察鑽研測量，成就了這一座水利工程。又以石人和簡單實用的口訣，教導後代子孫維護都江堰。灌縣地區百姓感念李冰父子，在江邊修築「二王廟」紀念他們。而李冰總結出的治水三字經「深淘灘，低作堰」、八字真言「遇灣截角，縫正抽心」，直到二十世紀仍是水利工程的圭臬（註二）。

據說，文化大革命的時候，紅衛兵本來想染指都江堰。周恩來指示調集軍隊防守，才保住了這座古蹟和成都平原的命脈。

臥龍大熊貓自然保護區

臥龍大熊貓自然保護區位於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縣西南部，距成都130公里，面積約2000平方公里，是大熊貓的主要棲息地之一。保護區始建於1963年，1980年與世界野生動物基金會合作建立中國保護大熊貓研究中心。

熊貓是喜歡孤獨的動物，成年熊貓幾乎都單獨行動，這樣的獨行俠很難繁殖。同時牠們很挑食，幾乎只吃竹子，而且只吃竹心。竹子養分少，牠們的胃中又沒有草食動物該有的“纖維消化細菌”來幫助消化和吸收植物中的纖維和養分，只好吃大量的竹子。一旦竹林被開發，或是竹子開花，牠們的生存就受到威脅，數量遽減。

參觀的時候，工作人員告知可以和小熊貓合照。那小熊貓不記得幾個月大，別看牠毛茸茸的，其實毛硬得很。研究中心為了廣闢財源，還提供認養熊貓的機會，認養費一年500美元，可以為認養的熊貓命名。看到那麼可愛的熊貓寶寶，我幾乎要認養一個。不過旅行費用支出不少，能省的地方還是省一點，就沒有付諸行動。

2008年五月汶川地區大地震，卧龍基地遭到嚴重損毁，生活在那裡的熊猫大部分被轉移到雅安碧峰峽基地，不知道現在修復了沒有。

岷江–茂縣–疊溪海子

離開臥龍，車子沿著岷江旁的公路走。河水湍急，旁邊山勢高聳。偶而見到碉堡，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建築。經過一條岔路，小鍾說乾隆年間打大小金川就從那裡過去，又是一個只在課本上念過的地名。

奔波幾小時抵達茂縣，當晚宿茂縣賓館。那時大陸偏遠地區供電還不穩，吃飯時突然停電，大家嘻嘻哈哈享受了一頓燭光晚餐。往九寨溝的路上每一餐都有一道菜是“土豆”，一開始以為是花生，後來才知道是馬鈴薯。

第二天一早從茂縣啟程，還是沿岷江走。山勢越來越高，溪谷越來越深。看到山上的杜鵑，小鍾說起古蜀國的傳說，也就是“望帝春心託杜鵑”的故事（註三）。

途經疊溪鎮附近，這裡在1933年發生過強度達7.5級的地震，造成大規模地表變動，山體滑坡，岷江河水倒灌，導致疊溪古城被湮沒盡毀，形成今日的疊溪海子。地震造成的死亡人數估計高達9,000人。2008年汶川地震後，我忍不住想起這個地方，不知是不是又遭受一次災難。

松潘草原

車子匆匆忙忙趕路，除了行程中預定的景點和吃飯、休息的地方，幾乎都沒有停。經過一座城門的時候，我覺得那城樓形式好看，回頭一瞧，居然是松州，趕緊透過後窗拍下來。

松州建於唐朝，松州之戰是唐朝和吐蕃的第一次戰役。638年吐蕃的松贊干布因為求親不成，率領20萬軍隊攻擊吐谷渾，唐朝派五萬軍隊，由侯君集、牛進達指揮，擊退了吐蕃的攻擊。唐太宗為安撫吐蕃，把文成公主嫁給松贊干布。此後唐太宗在位期間，唐和吐蕃之間沒有進一步的重大戰役。

出了松州城，進入松潘草原，旅行社安排了一個大家都沒有興趣的景點：紅軍長征記念碑。天氣熱，草原上完全沒有遮陰的地方，沒有人想下車。

小鍾說車子還是會停，不想下車的人可以留在車上。為了不讓他失望，我和兩個孩子還是下去看一下。時間久遠，除了熱，實在記不得甚麼。雕像和很多紀念碑相似，沒有特異之處。

我們在外面拍了幾張相片，就到紀念館裡面參觀。小鍾大致講述了一些當年的歷史，特別敘述戰況慘烈的「瀘定橋之役」，強調當年紅軍的不怕犧牲。幾年後我從另一篇文章看到「瀘定橋之役」其實經過誇大，跟大兒子提起，他一點都不驚訝。

過了紀念碑，就是無邊無際的草原，不時有牛羊放牧其間。小兒子抓著相機，車子略微停頓時就搶拍一兩張，才留下這些值得回憶的鏡頭。當晚我們就抵達九寨溝。

「神州初探」系列的其他遊記，還沒有讀過的朋友歡迎指教：

神州初探–上海

惟楚有材，於斯為盛

東方睡美人

桃花源和土匪窩

古蜀國的傳說和歷史

神州初探 – 三星堆

神州初探 – 九寨溝

釣魚城 … 影響亞歐歷史的古戰場

（註一）司馬相如和卓文君：

司馬相如原名司馬長卿，因為仰慕藺相如而改名。他是西漢蜀郡（今四川成都）人，有名的辭賦家。少年時代喜歡讀書練劍，做過漢景帝的「武騎常侍」，因不受重用而辭官投靠梁孝王，為梁王寫了著名的《子虛賦》。但梁王在狩獵途中去世，相如頓失所倚，窮途潦倒回到蜀地。

景帝中元六年，司馬相如回到蜀地。恰巧遇到富豪卓王孫宴客，縣令王吉和司馬相如一同參加，席中眾人被司馬相如的堂堂儀表和瀟灑的風度所吸引。這時卓王孫的女兒文君因丈夫剛死，回到娘家守寡，隔著簾子也聽到賓客的讚美。

酒酣耳熟之際，王吉請司馬相如彈曲助興。相如彈了一曲《鳳求凰》，精湛的琴藝博得眾人好感，更使隔簾聽曲的卓文君傾倒。此後兩人經常來往，產生了愛慕之情。一天夜裡，卓文君沒有告訴父親，就私自去找司馬相如，一起回到成都結了婚。這就是有名的「文君夜奔」。

當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沈浸在新婚的甜蜜中，卓王孫卻暴跳如雷，發誓不給文君錢財。文君和相如窮得沒法過日子，只得回到臨邛，開了一家酒店。文君坐櫃台打酒，相如穿上圍裙，端酒送菜，洗碗打雜。過了一些日子，卓王孫在朋友的相勸下，才消了怒氣，給文君一些錢財和奴僕，這個故事就是「文君當爐」。

漢武帝即位後偶然讀到《子虛賦》，大為贊賞，以為是古人的文章。經人奏報，知道是出於一位當代才子，立刻召司馬相如進京。司馬相如向武帝說：「 《子虛賦》寫的是諸侯打獵之事，算不了什麼，請允許臣再作一篇天子打獵的賦」，這就是內容與《子虛賦》相接的《上林賦》。不僅內容銜接，文字辭藻也更華麗。武帝讀畢非常高興，立刻封他為侍從郎，即為「郎」。

司馬相如當官後，打算納茂陵女子為妾，冷淡卓文君。於是民間傳說，卓文君寫了《白頭吟》給相如：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司馬相如看了之後感到慚愧，於是打消納妾的念頭。

此外，據說司馬相如被封為中郎將以後，覺得自己身份不凡，卓文君又不復當年風華，興起休妻的念頭。他寫了一封信，上面寫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信中數字獨欠「億」，令卓文君明白司馬相如對自己再無「憶」。於是卓文君寫了《數字詩》，以示怨情。

“一別之後，兩地相懸。只說三、四月，誰知五、六年。七絃琴無心彈，八行字無可傳。九連環無故折斷，十里長亭望眼欲穿。百思念，千掛牽，萬般無奈把郎怨。
萬語千言說不完，百無聊賴十倚欄。重九登高孤身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燒香秉燭問蒼天，六月間心寒不敢搖蒲扇。五月石榴似火，偏遇冷雨催花 瓣；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煩亂。急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扯斷。噫！郎君兮，盼祇盼，下一世你為女來，我為男！”

大陸歷史學家王立群考證《白髮吟》和《數字詩》都是後人寫的，也許為卓文君抱不平吧。

在網上還找到一篇《是爱情，还是骗局，新解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很有意思，對歷史或愛情傳奇有興趣的朋友不妨一讀。

（註二）李冰所定的都江堰的歲修原則

「深淘灘、低作堰」：「深淘灘」意指淘挖淤積在江底的泥沙要深些，以免內江水量過小，不敷灌溉；「低作堰」是說飛沙堰堰頂不可修築太高，以防雨季時洩洪不暢，禍及成都平原。

「遇灣截角、逢正抽心」：「遇灣截角」指歲修時遇河流彎段，在凸岸截去沙灘角，在凹岸設挑流（改變主流方向）護岸工程，使其順直一些，減輕主流對凹岸的沖刷。「逢正抽心」指遇到順直淤塞的河道，應當深挖淤塞河床的中間部位，達到主流集中的目的，使江水安行於水道，避免沖毀河岸，毀壞農田。

（註三）望帝春心託杜鵑 （在《古蜀國的傳說和歷史》一文寫得更詳細）

根據傳說，古代蜀國有比蠶叢、柏灌與魚鳧三個主要的君主。魚鳧死後，杜宇從天而降，一名名叫「利」的女子，也從井中冒出。杜宇娶利為妻，在蜀地稱王，填補了魚鳧去世後蜀地的統治者空位。

杜宇在建國後，積極的開疆擴土，和當時位處中原的周朝也有往來。他擅長農耕，教民務農，使蜀國糧食充足

杜宇一百多歲時，岷江常有水患，杜宇毫無辦法，命宰相鱉靈治理洪水。洪水治好以後，杜宇禪讓給鱉靈，自己去岷山隱居。（另有一說，在鱉靈治理洪水的期間，杜宇趁隙與鱉靈的妻子私通，後來於心有愧，認為自己的德行不如鱉靈，遂將王位禪讓給他，隱居於岷山）。杜宇死後被稱為「望帝」，傳說每逢農曆三月，他便化為杜鵑鳥，催促蜀人趁農時播種。

另一個說法，則稱杜宇其實際上是被鱉靈推翻後逃亡，因復位不成，冤魂化為杜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