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時節,家附近那條乾枯、陰暗的運河已修建成一條可供散步、燈光明亮的河流,兩岸植花種樹,賞心悅目。雖比不上秦淮河的迷幻浪漫,也沒有愛河的霓彩光影,但至少提供了許多老人家可以漫步、運動的地方(還真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

有時下班回家吃過晚飯後,也會陪著母親到河邊走走,一邊走著一邊聽她絮絮叨叨說著家中瑣事或抱怨父親的種種不是。幾十年來這些話如舊唱片跳針般不停的重複,我總左耳進右耳出,卻忽略母親整日待在家中無人可對話的苦悶,和期待女兒們陪伴在旁的渴望。

河面夜風徐徐吹來,母親的話題有時也由日常瑣事轉換對往日的緬懷。她悠悠說著許多遷移搬家或已經過往的老鄰居。如同吳念真導演在「這些人,那些事」一書中的序所言「某些人到了一個年紀,年命似乎只剩下回憶」。這些人、那些事隨著母親的敘述,在我的腦海裡逐漸鮮明起來,童年記憶裡那些大叔大嬸、婆婆媽媽的悲歡歲月逐漸轉化而真實的回到腦海裡。

故事並未停格,它慢慢拉長如電影中景深的場景,母親的記憶來到她與眼盲耳聾的養父之間相依為命的幼年時光,那段悲慘哀傷的日子是我們不忍聽、不想聽的橋段。在心裡下意識排斥這些真實的生命故事,因主角是母親、是外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那些故事讓我悲痛、心酸。或許那是整個大時代的悲哀,許多七、八十歲的老人家都曾共同經歷的艱難,如今竟成為不可承受之重。

隨著黃昏陪母親散步的短暫時刻,我聽她片段訴說一個又一個生命傳奇,河面被暮色籠罩,秋風微冷,黝暗的河水波紋不動,但內心的湖面卻被這些故事激起一圈圈漣漪,母親年事已高,心中突然迫切覺得自己或許該紀錄下母親的回憶,還有她以堅毅的生命力譜寫自己一生的傳奇,那種即使在面對坎坷艱難的困境下,仍悲喜了然在心的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