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正如上述,今後每隔幾天筆者將在此部落格登載一篇自傳文章,回顧自己一生中一些有趣的經驗。我也將借這些小故事來表達自己的學習、成長過程和人生觀。如果讀者認為值得和朋友們分享,那就煩請各位寄給朋友們這個網址。從這自傳,讀者或許也能瞭解,筆者為何有如此的社會文化觀,和對自由、平等、人權與民主政治抱著如此執著的期望。
從職經驗談(五):前蘇聯見聞錄(一)
沙皇的東宮與夏宮:富麗堂皇的冬宮早被改做為美術館,展覽沙皇收藏的、可能是世界上最豐富的法國印象派和其他歐洲著名畫家的作品。不少油畫早在畫冊上看過,但當看到原作時,印象之深刻,不可同日而語。
我想如果沒有不顧人民死活,生活糜爛腐敗,但酷愛藝術的沙皇,這些無價之寶能否聚集一堂,百世留芳,供大眾欣賞也未可知。善惡難於判斷,有時惡有善終,善有惡報,是非善惡是主觀的,只能由時間、歷史與多數民眾來判斷決定。
冬宮美術館藏品太多,不是一兩個小時能夠看完。那位身材修長、年輕貌美且有經驗的導遊,選擇性的帶著我東奔西竄,欣賞精選的名畫。到達某個館角落時瞥見了一整大展覽室的羅丹雕塑,特別想看看羅丹富有柔性和感性的作品,但她卻一下子把我拉往別處並且悄悄的說,那些都是西方墮落的藝術品,時間有限不如多看看真正有價值的藝術品。
她把我帶到荷蘭畫家林布蘭的展覽室。我早就知道並喜歡林布蘭的畫,也知道他被譽為是荷蘭的米開蘭基羅,經過她仔細分析這些油畫偉大和獨到之處,如在光線、構圖和人物的處理上都比其他畫家更上乘後,我恍然大悟原來我以前欣賞名畫是如此的膚淺。她還告訴我,其實林布蘭的作品比米開蘭基羅的作品更有深度、更好。
數年前我到瑞士洛桑研究訪問兩個月,趁年假之便到羅馬遊覽幾天,有機會到梵地崗看到Cistin Chapel米開蘭基羅的「最後的審判」,內心大為震懾,很難想像這世間竟然有如此懾人魂魄的壁畫。這時我才敢斷言,我無法同意那位導遊小姐的判斷,不管林布蘭的繪畫技巧和構思是如何的優越,都無法和那壁畫中一揮臂,整個宇宙為之震撼的上帝雄風相比。
當然這也不能怪她,那位導遊不可能見過最後的審判原作,畫冊上的最後的審判怎能和林布蘭的原作相比,而這正是為什麼旅遊時、勤跑美術博物館的重要。
沙皇的夏宮位於離列寧格勒有一段距離的彼得堡,我們到達時已經是十點左右,天氣晴朗,溫度逐漸上升,宮內擠滿了觀光客,在人擠人的情況下,我無心欣賞這豪華秀麗的皇宮。 記憶最深刻的是庭院花園內到處都是的大理石人像雕刻,有些雕刻鑲上金箔,在初夏的豔陽照耀下閃爍著刺眼的金黃光澤。
大家爭先恐後的找適當位置照相,我們也合照了一兩張,她以雙手扶持我站在高處照宮殿景色,日正當中,汗水開始滲透汗衫,平時的矜持變得柔和親切,我們兩不再感到生疏,我聞到了她的體香,禁不住問她除了當科學院外賓的導遊外,她有沒有其他人生理想。她的回答單純得令人莞爾細思,她家族來自芬蘭,希望有一天能回到芬蘭觀光,也能成為一般外國觀光客的導遊。
想想她的野心可真是小,我參加了無數次科學研討會,有時大家在會中為一點點榮耀,credit,就爭吵得面紅耳赤,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也染上了這種陋習。或許那種知足,與世無爭的人生才是真正的幸福。
到達在夏宮的一翼時,她告訴我蘇聯著名詩人普希金曾在那兒受過教育。她不忘給我強調普希金有黑人血統,在蘇聯不像美國有所謂的人種歧視問題。少數民族從未受到歧視,而且還有機會成為蘇聯最偉大的詩人。
日後離開列寧格勒時,主人Shrednik還送我幾本普希金作品的英譯本。回到賓州大後曾經翻閱了一下,可惜蘇聯的英譯本很難讓我感受到普希金特有的俄國風格和詩的韻律。後來工作一忙,也沒能好好欣賞體會這位脾氣和妒忌都很大,自己到處沾花惹草,三十幾歲就死於因懷疑妻子不貞的決鬥下的,被認為俄國最偉大的詩人的作品。
撼動人心的萬人塚:列寧格勒的萬人塚,由主人S攜帶參觀,他用不太流暢的英語,戚戚然的給我講解第二次世界大戰時,列寧格勒的民眾如何英勇的抵抗德軍的攻擊、轟炸和重重的包圍,人民如何受苦,如何忍受飢餓、寒冷和疾病等悲慘遭遇。
在兩三年(1941至1944)的圍堵下,全市的人民戰死的戰死,餓死的餓死,病死的病死,兩百萬人口減少了八十萬,其中平民佔了七十五萬,但列寧格勒市民始終沒有屈服於暴力。另外為了解救他們而犧牲了七十萬左右的俄國軍隊,萬人塚正是為了紀念這些人而建,是他們英勇事蹟的見證。
S的描述是那麼動人,我情不自禁的淚水盈框,一二十分鐘無法停止。我當然是為了那些犧牲者流淚,更是為了人性的殘忍,無知和人類的歷史悲劇流淚。令我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自稱為最高等、有高度文明的動物,人,會做出連低等動物都不會做的殘忍行為。一般動物為了生與存,會為爭奪食物或異性相互廝殺,但很少動物會集體互相殘殺。
為了什麼,侵略者是為了人民的福祉或群體的利益而戰?都不是吧,只不過是為了滿足個人的權力慾和領袖慾,美其名曰使命感和為理念而戰,如此而已。
而那些不幸犧牲了生命的勇士們,他們生時默默無名,所創造的豐功偉業,在史冊上也只會被輕描淡寫的帶過,除了提供歷史學家捉摸不定的研究題材,給他們有成名的機會外,不久即將被大眾忘得一乾二淨,這種犧牲有何價值。
不知現在聖彼得堡年輕的搖滾樂一代,有多少人知道他們的父老曾經為了保衛這個美麗的,由彼得大帝策劃興建的蘇俄最大的歐式都市,曾經忍受過飢寒和疾病,流過成河的血,最後奉獻了他們寶貴的生命,如果沒有他們奮勇的保衛,整個聖彼得堡或許已經成為廢墟也未可知。
話說回來,第二次世界大戰被摧毀的柏林,五六十年後的今天還是回復了它原有的容貌和繁華,多數市民內心還多學會了一點種族的謙虛、容忍和尊重。過分的祖先崇拜只會養成子孫的傲慢和種族的自大,小則會加速家庭的沒落,大則會導致種族的衰落,甚至於國家的滅亡,俗語說富貴不出三代正是這道理。淡化祖先的英勇事蹟和崇拜,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怕的是因遺忘了歷史教訓,而失去人際與國際關係裡應有的警覺心。
小墓園的珍藏:在列寧格勒另有一件事也值得一提,那美麗的嚮導帶的另一個景點是蘇聯音樂家祡可夫斯基墓碑所在的公共墓園。他的墓碑從沈溺於祖先崇拜的華人看來是十分的寒酸。但在那裡我彷彿聽到了這位偉大音樂家,為人類的愚蠢悲劇而悲嘆的聲音,耳際繚繞著他第六交響樂中,一再重複的悲傷的無可奈何的旋律,好像他早就預見了革命、內戰、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蘇聯人民即將遭遇的悲慘命運。
墓園的角落有塊小小的墓碑,她說最近考古發現那是蘇聯十九世紀著名芭蕾舞導演,Petipa,的埋葬地。Petipa本是法國人,受沙皇聘請到俄國,受到重用成為早期皇家芭蕾舞團影響力最大的舞劇導演,以創造古典芭蕾舞與舞步著名,他導演過天鵝湖、睡美人、吉雪兒(Giselle)等。內人和我本來就喜愛芭蕾舞,在此聽到他的名字倍感親切,只是那小小一塊墓碑還不如台灣埋葬一個早夭的嬰孩來得隆重。
音樂家天才兒童莫沙特命運更加悲慘,生時獻給世人天堂之音,死後和無家可歸者的屍體一起被丟進土坑中,沒人知道被埋在哪裡,也不知有沒墓碑,人死了果真有靈魂,這些人的靈魂更能自由自在的翱翔,更容易升上天堂。
我早就讀到列寧格勒是蘇聯現代芭蕾舞的發祥地,也因看到Petipa的墓碑,特別要求她帶我到早期皇家芭蕾舞學校和基洛夫(kirov)芭蕾舞團所在的瑪林司基戲院 (Mariinsky Theater) 看看。該校和舞團曾訓練出二十世紀初最有名的芭蕾舞星:喜歡自組一隊到世界各地演出的安娜‧芭夫羅娃 (Anna Pavlova),和受到獨斷的藝術總監Impresario,Diaghilev,所控制的,有同性戀傾向的尼津斯基 (Nijinsky)。
前者離開蘇聯後定居英國,屢次周遊世界,以表演「垂死的天鵝,Dying Swan」揚名世界,而後者則因瘋狂被送進精神病院後,從芭蕾舞界消失。後來蘇聯有名和賣座的芭蕾舞星,相繼轉到首都莫斯科的波修瓦戲院(Bolshoi Theater),這個戲院的名聲大噪,知道基洛夫芭蕾舞團的外國人也相對減少。
西方世界當時風靡於蘇聯的芭蕾舞和音樂,一到夏天蘇聯所有著名的舞團和樂隊全部出國表演賺外匯去了,從遠處趕來蘇聯觀光的客人,反而享受不到他們的第一流舞蹈和音樂。我也不例外,只在馬林斯基戲院外面照一張像留念而已,到莫斯科時也沒兩樣,像一般觀光客照一張波修瓦戲院的外觀,以證明「來此一遊」而已。
- 1樓. 台階2012/06/13 08:34阿扁無罪
台灣獨立就不像蘇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