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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訪龜山島:登臨龜頂
2006/05/25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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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訪龜山島

烏石港外的龜山島

只要從東北角進入宜蘭,無論走濱海或走北宜,突然間撞見海洋上的那隻大龜,很少人不為之動容的,我每次見到它悠閒地趴在太平洋上,或迎朝暉、或送夕陰,或在瀲灩波光下伴著漁舟點點,那景象總令我心神激盪,不由得驚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這個宜蘭外海的小島,基於國防的考量,早被劃為軍事上的「經常管制區」,向來是不對外開放的,所以有“台灣島走透透,龜山島走不到”的說法。因此遠觀的經驗雖美,卻從沒有機會親近,但不想近來有個機緣,在上周末,我不但有幸能登島,且能“披荊斬棘”地與它做親密的接觸。

周末拂曉,我與老弟就飛車朝頭城的烏石港前進,兩百餘年前(西元1796年),吳沙就是從這裡進入蘭陽平原的,在宜蘭早期的開拓史裡,這裡一直是蘭陽平原米穀輸出的重要商港,每當春夏之交南風吹起時,港內商帆雲集,「石港春帆」即描寫當日的盛景。但就我的閱讀經驗,此港應該早已淤淺,現在應只是個四甲大的淺水塘而已,還能維持漁港的功能嗎?還是在那兒我們只能坐小舢板?在北宜公路上我納悶著。突然間,右手邊出現了礁溪富士山兀立的身影,下方是九彎十八拐,再遠處就見那隻大龜,頭朝東南,尾向西北,懶洋洋地趴著,一派「龜山朝日」的景象。它的龜尾巴正對著蘭陽平原,順著龜尾直指過來的平原與海交際的一線圓弧裡,藏著我們將拜訪的烏石港。

到了烏石港,你不能不讚歎這幾年台灣旅遊產業的勃興,現在的烏石港那裡有半點衰敗的氣象,只見港內停泊著六、七艘賞鯨遊船,碼頭上新建兩幢朱色的大樓,一幢是遊客中心,一幢是漁產直銷大樓,我們到得雖早,但偌大的停車場已停著數部遊覽車,走在嶄新的防波堤上,瞭望台的油漆還鮮紅著,遠處有許多不知是早起還是遲歸的漁船,在這號稱台灣三大漁場的龜山島海域忙碌著,或許「石港春帆」的帆影終不能再見,但遠洋漁港開港後,這裡的喧囂看來是免不了了,眼下孤單的龜山島將不再寂寞,但此時腳下正熱鬧走避著的螃蟹,我不免為它們擔心。

我們此行是以學術研究的名義申請登島的,“拎”著我們兄弟倆漂洋過島的是在島上做研究的志忠,他在龜山島調查植被已一年多了,是老弟朋友的朋友,我們都未曾見過他,只因為對龜山島太好奇了,他又需要有人幫他開路做樣區,所以我們就厚著臉皮強要做跟班。

      

在烏石港我們見著了志忠,微胖的身材,穿著迷彩短褲,趿著涼鞋,很休閒的樣子,輕鬆的和我們打聲招呼後,便又急急地往碼頭串門子,原來適逢周末,所有的賞鯨船都已客滿,所以志忠正急著套交情幫我們找船位,只見他像個穿花蛺蝶一樣地遊走,碼頭上無論賣票的、開船的、解攬繩的、拿薄冊調度的……他似乎都熟,像個地頭蛇!好容易在頭城鄉漁會的船上找著位子,他還歉然的說:「因為船不是直接開龜山島,要麻煩我們先賞鯨再登島!」「嘿!這有什麼麻煩,我挺樂意的呢!」就這樣誤打誤撞,我有了第一次賞鯨豚的經驗。

龜山島外的賞鯨豚之旅

之前,我和老弟都只有一次坐船的經驗,很巧,我們僅有的一次都暈船,那次到綠島,我還是整船唯一暈船的人哩。不過這次我們都有不暈船的把握,因為看來不遠嘛!才十公里而已,況且天氣又好,浪又小,太平洋又特藍,從海上看雪山山脈又特美,會暈才怪!我坐在船舷邊,龜山島就在左前方,為了取景,有時,我還會船首船尾的跑,但每次忙呼了一會兒坐下,就發現龜山島仍在左前方好整以暇,多跑了幾趟,心裡漸覺得怪:「怎麼船跑了這麼些時候,還不見島靠近些呢?」納悶的同時,我發現早餐吃的科學麵正往喉頭移動中,我漸漸說不出話了……

本來還能輕鬆地和志忠聊聊他在“海大”淒風苦雨的日子;本來還歡喜讚歎於他因“海大”而結緣東北角,並種下了研究龜山島的機緣……,但暈船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我再說不出話了。我突然想到朋友在青海騎馬的經驗──天亮時看見遠方有兩小點蒙古包的影子,想想騎會兒就到了,但不想過了中午,甚至到了日影西斜,蒙古包還依然是草原邊上的兩小點兒──這龜山島,該不會跟草原上的蒙古包一樣吧!

「海洋畢竟不是草原!」在將要暈船時,船輕輕地滑過島的南岸,龜山島是由安山岩質的熔岩流和火山碎屑岩所構成的火山島,島的南岸,還殘存著火山口的半圓遺跡(另一半受海水侵蝕已沒入海中,所以看不出火山口的樣子),由於島的年紀尚輕(約7,000年前尚有火山活動),所以地形還未穩固,整個海岸許多地方都是崩落堆積而成的崖堆、峭壁和海蝕洞,而島的南岸尤其陡峭,形成了龜山八景中「龜岩巉壁」的奇景。

在陡峭的南岸岩壁裡,除了天然的海蝕洞外,還有軍方挖空的人工洞,據說是用來放大炮的,只要有敵人入侵宜蘭,來自龜山島的炮火就可以形成前後夾擊的形勢,據說這洞從島的那一頭挖到這一頭,直挖了八百公尺,不能不叫人佩服將軍們的“異想天開”,及小兵們的“人定勝天”。

船再往東行些,漸到了龜首的位置,海水漸出現大片白濁色的“陰陽海”現象,同時也聞到很濃重的“小油坑”硫磺味兒,這就是當地漁民稱的“出磺”現象,因為龜首原也是個火山口側壁,龜首下的海面即當日的火山口,如今海面下還是不乏海底熱泉的噴口,這些高達攝氏110度的熱泉,除了帶來硫磺味外,也在海面上形成如米粒般的白色濃濁物,隨著海流方向的變更不斷地改變擴散的方向,形成了「龜島磺煙」及「海底溫泉湧上流」的奇景。

「海洋終究像草原!」賞鯨船離開龜首後,繼續向東尋找鯨群,志忠說離開龜首後浪會變大,果不其然,船首點頭的更加用力了,且更糟糕的是船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我問問手拿GPS的老弟離岸多遠了?他說已二十餘公里了,換句話說我們離開龜首後,又再走了個台灣到龜山島的距離!我苦笑著對志忠說:“這船未免開得太誠懇了吧,我快翻臉了!”志忠笑笑說:“今天開得比較遠,你看看遠處是不是有兩小點兒,那兩艘船正停在那兒賞鯨,我們要到那兒去”,“我的天啊!又是兩小點兒,這兩小點肯定是蒙古包投胎轉世的!”往後的時間裡,我臉色鐵青的靠在船舷邊,用全副的心思注意我的呼吸吐納,想像自己是個氣功高手,藉由氣的導引可以把喉頭上的科學麵逼退,但更多時我是和漁船催人欲吐的柴油廢氣搏鬥著……

大約是世界末日時吧,船終於停下來了,本來一船的“死人”突然都復活了,剛還在我腳邊向媽媽哭訴“心臟都要吐出來”的小朋友,也像心臟一樣蹦蹦跳跳的向船頭跑跳去,“是啊!海豚出現了!”它們就像海中頑皮可愛的精靈,時不時的起落於海面上,在這海天一色的太平洋上看到這群動如脫兔的精靈,就如同在天堂裡看到靜若處子的天使,同樣予人“何似在人間”的幻覺……

船往回程走,這時,蒙古包投胎轉世成了龜首,依照慣例,龜首也總是一直在我的左前方,但”老僧已死成新塔“,此時老子我早已入定了,龜首不再是龜首,科學麵也不再是科學麵,早已”哀莫大於心死“,心中只默想著土地的好,從來都不知道能腳踏實地竟是如此的幸福。

眼見日已正中,這趟賞鯨之旅也超過三個小時,我在心底大喊”夠了,我要上岸“,似乎聽到了我的吶喊,剎時我看到了龜首在身旁”事不關己“地緩緩出現,船正輕輕地滑過島的北岸,島的北岸較為平緩,我們比較能看清楚龜背的地形,收拾起精神聽志忠指劃著下午的行程:我們要從龜尾巴登岸,從尾巴一路上龜背的最高點401高地,如果時間夠的話,再找路下龜頸,有可能的話,希望能找著上龜首的路,在船上看著他指劃的路線,想想這長不過三公里、寬不過兩公里、高不過四百公尺的”小“島,我絲毫不能理解這段行程會有多辛苦。

龜尾

在北岸碼頭上了岸,碼頭邊有個檢查哨,龜山島目前管制一天只能開放兩百五十人登岸,所有的人都必須在檢查哨確認是否曾事先申請,目前只開放一般遊客在龜尾的龜尾湖及軍營附近走走,大約是半小時的行程,並且在下午四點前,所有遊客都必須離開。

清晨時的北岸碼頭

我們在檢查哨被攔下來,俟所有旅客都離開了,海巡署的士官才藉機叮囑“蔡老師要多小心,要記得帶繩索,明天起海巡會配隻無線電以便隨時聯絡……”這陣仗似乎我們要去什麼危險地方似的,我好奇的問志忠說:“真有這麼危險嗎?為什麼這位中士這麼不放心”,他說:“這位中士以前沒有登過山,上回帶他上山走走,好像嚇到他了”。在檢查哨,志忠也還是個地頭蛇,所有人都熱情的和他打招呼,有人喊他“大頭”,這個綽號非常“傳神寫照”,我自然十分樂意撿起來用,從此我的嘴裡便只有“大頭”,再沒有“志忠”了!

龜山島依照地形一般可分為龜首、龜甲及龜尾三部分。我們上岸的北岸碼頭在龜尾,龜尾的地勢較低,並且有一塊平坦地,所以據說在清道光年間即有人在此居住,但一般以為最早的居民是咸豐年間(西元1851~1861年)錯以為此處是基隆嶼而登島的漳州移民,這些移民歷經百餘年的繁衍,最多時曾至一百餘戶,約七百餘人。但因為島上缺乏良港,民國六十年代初,經歷幾次風災及一次大火後,居民有了遷村的提議,民國六十六年,政府在頭城大溪里建了仁澤新村,所有的老百姓便遷移到了台灣,島上僅留有陸軍蘭陽師約一個營的兵力,隨著海巡署的成立(西元1997年)及島上的開放觀光(西元2000年8月),島上駐軍漸少,如今,只留有十餘位海巡署的弟兄留守,這十餘位阿兵哥及三條母狗,成了島上極少數的”居民”,陪著龜山島度過無數冷冷的夜。

下午,我們沿著龜尾巴昔日居民上山耕作的道路往山上走,在一個碉堡遺跡上用午餐,從碉堡往下望,由礫石組成,長約一公里的龜尾正被海浪輕輕地拍打著,據說當季風大時,洋流強時,龜尾會隨著季風及洋流的走勢而更換方向(龜山八景裡的“靈龜擺尾”),當颱風來時,這條尾巴還常會被風浪截斷,在颱風後的一兩周內,尾巴會斷個三、四百公尺,所以這條尾巴,在當地居民眼中,真是條有生命的“龜尾”呢!

尾巴旁有塊淺平地,無論是過往的漁戶,或者是現在的軍營,甚至是將來的遊客生態教育中心都落戶於此。過去漁民以木頭造的房子,如今遺跡早已蕩然,只留有一小塊籃球場,據說是當時小學的運動場。取代村落的是陸軍的軍營及五百公尺障礙場,除了營舍還齊整外,障礙場現在也東一處、西一處的頹圯,難見其全貌。

在老舊的爬桿旁,有藝大學生用海上枯木堆砌成的靈龜步道,步道旁,則是軍營改建成的遊客中心,再順著步道再往下走,是過去居民的信仰中心──拱蘭宮,原奉祀媽祖及太子爺,後來居民遷村大溪,媽祖也被請回大溪祀奉,在國軍弟兄的主持下,這裡成了觀世音菩薩在最東邊的駐鍚地,連廟名也改成了普陀巖。

在軍營的南邊,過往是漁民的漁港,後來由於駐紮當地的砲兵戰技精良,把對面山石一砲打下來,把港口與海連結的部分封閉了,港灣成了個“內陸湖”,它如今改名叫“龜尾湖”,是汪水深三公尺的鹹淡水湖,晚上在湖邊聽海潮、觀星,梭羅湖濱散記裡的感受,大約如是吧!

提起戰技精良的國軍砲兵,就不禁要令人“念龜卵島之沓沓,獨愴然而涕下”。聽說原本在龜尾巴的西南方不遠處有四個小島,最大的長6公尺,寬約4公尺,就像是龜山島生的四顆晶瑩龜卵,但這四顆龜卵竟成了砲兵的耙子,現在屍骨無存,令人思之憮然。

前進401高地:龜甲

401高地,又有人稱大尖山,是龜山島的最高點,山頭原本僅398公尺,但軍方在山頭上建了座3公尺高的碉樓,於是湊了個整數,美其名為「401高地」,這名稱也不無掠美「803高地」,取其易守難攻的意思。

401高地,過往居民已開了條便道,後來軍方建碉堡曾整修,這幾年,東北角海岸管理處循舊路整理出一條甚寬廣的階梯步道,全長共1700階,前年,宜蘭縣政府曾藉此步道為一百餘位青少年辦「成年禮」。但我們為採集植物,並不走這條寬廣大道,我們將從龜尾巴循龜甲上的稜線開路上去。

午餐後,老弟拿出他的開山大砍刀,大頭亮出摘取樹葉的長臂剪,我也不甘寂寞地搶過大頭的採集袋背著,我們這支學術調查隊便向401高地出發。這路的兩旁,原本是昔日居民的農田,但三十年過去了,野生植物旺盛的生命力,早已把人造的農田痕跡盡皆掩去,即便是不甚清楚的路跡上,竹子也肆無忌憚地長著。這條路是大頭常走的採集路線,即便他經常造訪,經常開路,只要幾星期沒路過,小路馬上成了路旁植物探頭吸收陽光的最佳間隙。在這裡,植物的生存充滿競爭,在根底的地方,你常可以看到較矮小的、較無法照射到陽光的、被白蟻附生的植物,它們的枝幹腐朽著、傾倒著、脆弱的禁不起你輕輕的一扶。同時,在你腳踏的每片土地裡,也有成百成千的種子在等著發芽成林,但真能長成的又有多少呢?在樹林子裡,尤其是這片似熱帶的林子裡,有太多的生命正欣欣向榮著;同時,也有太多的生命在衰敗著、歎息著……這就是生命的本質吧!

這林子的悶熱,植物的富有熱帶面相,以及所在多有的蜘蛛,讓我想起今年三月在蘭嶼爬的奧本山,感覺是一樣熟悉的熱帶氣息,我把我的感覺說給大頭聽,他說的確,這裡的植被確實有些像蘭嶼,甚至還可以發現許多以蘭嶼冠名的植物。大頭走得很慢,邊走邊採集,還不時用錄音機做口頭的植被紀錄,在途中,我們首先為日本山茶的果實停下腳步,後來又採集了看似奇怪的菲律賓檬,日本與菲律賓,一北一南,無意間似正透露了龜山島的相對位置。

在上龜甲的次高峰──319高地──的沿途,或許因為大頭來的較頻常,也或許這裡過往有著人為較多的破壞(從竹林的密布可知),所以除了一兩樣蕨類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發現,319高地再下去,就是401高地下的鞍部,那裡是大頭過往不曾走的路線,換句話說,在近一、二十年,都不曾有人光臨過這片谷地,老弟揮著大砍刀艱難地找路、開路,許多時我們需要冒著險、抓著樹,向超過一個人高的陡坡滑去,如果碰著芒草,更是砍個十分鐘難推進一公尺,而且天氣異常的悶熱,在過往,一點五公升的水足夠我喝一天,但今天,不到半天,我的飲水已將用盡,大頭似乎比我還更加疲累。所以我們決定放棄從鞍部陡上401高地的計畫,轉而選擇腰繞到對面山腰的涼亭,由那裡接上寬廣的步道,由步道直上401高地。這段腰繞到步道的路要下切到溪谷去,在溪谷裡大頭發現了數種少見的蘭花,並高興的說要在這裡設樣區……但這樣的喜悅,很快的就被比人高的芒草,以及陡升陡降溪谷所帶來的心理壓力和體力負擔所抵銷。

五點多,好容易爬出了密林,跌坐在往401高地的步道上,這條步道還在做最後木扶手的施工,工人們來來去去的好奇地盯著我們瞧,「來爬山的?」「才走一半的路就喘成這樣?我們每天要走好幾趟呢!」「在家吹冷氣不是比較舒服!」還在喘氣的我答不出,只能傻笑。

這裡約是步道的1100階處,再上去600階就到401高地了,在步道上吹吹風歇會兒,我們循階繼續往上走,不到半小時,已站上401高地了,在鐵灰色的黯淡暮色裡,展望依舊很好,龜甲上起伏的稜線,現在看來可親多了,但卻是磨折了我們一下午的來時路,趁著天色還明亮,我們也觀察了明天要下龜頸的稜線,再遠處的蘭陽平原,屋舍依稀,有些人家已點亮了燈,幾點昏黃的燈光點綴其間……該下山了,天黑後,步道上多的是龜殼花、雨傘節等毒蛇,不太想和它們不期而遇,所以踏著夜色,我們急急地下山,401高地,明天見。

遊客中心

龜尾湖“寒潭渡鶴”,堤岸上”冷月葬花“,龜山島的夜很清寂,海巡的弟兄似乎都口啣枚,工人們也都跑到北岸碼頭夜釣去了,偌大的遊客中心就剩我們仨,牆上掛了幅龜山島的大空照圖,龜山島上的山川地形皆歷歷呈現,我們看著空照圖詢問大頭這一年來的踏查路徑,也笑談著今天的探查,更多時,我們感慨著龜首的難於親近,明天我們將要往那兒前進,能走多遠算多遠,明天走不到,八月再來,八月走不到,東北季風過後,明年春天還要再來……

401高地與龜首的短暫相遇,令我和老弟對它都著了迷,雖然高只二百餘公尺,但記錄上已數十年不曾有人去過了,那份神祕,更激發我們的好奇,看著圖,指指畫畫,夜不覺深了!夜深時,我才知大頭已結婚了,並且還有兩個小孩,……結了婚、成了家還能那麼執著,……又是個任性可愛的好傢伙!

401高地

天還矇矇亮,我們已走在步道上,步道旁有塊墓碑,昨天瞧不清,今天仔細瞧清楚了,是咸豐八年(西元1858年)一位叫黃聰明的人的墓,應該是第一代的住民吧!步道再上,沿途多的是大笨蝶(黑點大白斑蝶)及青斑蝶的翩翩舞姿,林子陰暗處,是結了一夜網的大蜘蛛在虎視眈眈,破曉還剛睡醒的步道,已不乏生機與殺機。

七點多再上401高地,陽光是那麼的明媚,以是近處的嶺、四周的洋、遠處的山,顏色竟是如此不可思議的飽和:那嶺,是陽光照射的寶石綠;那洋,是仕女衣著的絲絨藍;那遠山,是少女畫眉的青粉黛;這飽和的顏色似梵高的畫叫人眩目,雖然目眩神迷,但卻絲毫不妨礙你凝眸向遠:往東瞧去,地平線端有艘海軍的運補船向南緩緩,太約是去花蓮吧!向台灣瞧去,蘭陽平原像個淺黃色的大漏斗,漏斗上早灑滿點點耀眼白的小盒子,一條銀亮的玉帶從漏斗正中委蛇的曳灑而來,那是美麗的蘭陽溪,順著它往上追蹤,是雪山的主脊,突然,大頭發現座尖尖的小山頭,似是大霸的身影,老弟拿出GPS,從方向上判定果然是大霸,尖山頭旁一條齊整的稜,是雪山聖稜,GPS顯示這些山頭距離龜山島有86公里遠,能在這麼遙遠的太平洋上邂逅這些美麗的山頭,真叫人意外!

回到眼前,我們想造訪的龜首正籠罩在薄薄的“雲氣”裡,與其說是雲氣,不如說是平地熱氣經風急帶上的急速冷凝,所以雖然晴空萬里,狂放的南風仍為龜首帶來蒸騰的熱氣,遠遠看,龜首上似帶了頂白帽子,所謂的「神龜戴帽」的氣象奇景於焉產生,而這奇景,又為龜山島的靈氣帶來無限遐想!

 

龜首

趁著大頭用手機安排我們下午回程船的空檔,我們又認真的看了龜首一眼,從401高地下龜頸有兩條稜,其中一條聽說過往有路徑,當年小學生遠足就由此下龜頸。另一條即我們今天要走的,據說從未有人走過,從山頂上觀察,路徑上似不乏茂密的山林投,是條極不好走的稜,但也因為乏人問津,或許保有最原始的植被,所以還是值得一試。

順這稜要下切三百餘公尺,才能到海拔七、八十公尺的龜頸處。龜頸過往曾被居民開墾做地瓜田,廢棄後芒草成為優勢的植被,我們從401高地上,可以清楚看到逾人高的芒草正悠哉悠哉的在龜頸搖頭擺腦。

而龜首,高逾239公尺,邊坡過往也曾被居民開墾過,廢棄後雜木林由龜首頂端漸往下生長,與下方的芒草成了個拉鋸競爭的態勢,那態勢遠看像個披頭散髮的模樣兒,所以「龜首披髮」又成了個景!

八點半,我們下稜,初走時,矮灌木林叢生,我們幾乎都是低矮著身在灌林中遊走,而腳下,常是七十度以上的陡坡,一腳下去往往深不見底,拉著樹幹吊在半空中,就聽老弟在下方說:“沒錯,就是那裡,別懷疑,滑下來吧!”就這樣提心吊膽的行了會兒,稜漸漸地清楚,林下的植被也漸乾淨空闊,頗有些倒吃甘蔗的況味,大頭獨行在後,他的興奮倒是我們都可以感受到的,果然,這條稜夠原始,環境夠特殊,許多他在島上年餘不曾見的植物,在這裡都找到了芳蹤,我們也都為他高興著。

這條稜正對著迎風面,走來一點也不悶熱,南風無情地鞭苔著小灌木,帶來樹濤陣陣,樹濤後是陣陣的海濤,樹濤與海濤構成合諧的天籟,這段路走很得舒服,只可惜我們沒有太長的時間可以再往下探尋,十一點多,我們在海拔二百五十公尺處,碰到了山林投的阻檔,這阻檔似在提醒我們時候到了。所以,我們的龜山島探險,只能走到這裡了!

回眸龜山島

三點多,正好趕上回台的最後一班船,大頭在碼頭上送我們,並且謝謝我們的協助,但這謝應該是我們要說的。

今天的南風特強,側浪特大,船起伏的厲害,我覺得我的心還起伏的更厲害些,能如此親近踏查還是禁區旳龜山島,如老弟說的,真像做夢一樣。在親自見識了「靈龜擺尾」、「神龜戴帽」……等奇景後,我越來越認同前人想法:“這座島原來是有生命的。”也曾去過蘭嶼、去過綠島,但龜山島卻給了我更多原始的體會,只一天的相遇,我發覺我也成了龜山島迷了!

只要大頭這個龜山島迷還在,我還要來訪的,下次要多帶把刀,幫他開更多的路。順帶,也讓自己更加認識龜山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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