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又進篷去裝了壺水出來。我在想這應該真是座噴泉,而泉眼還流淌未乾,只是不知怎地給安然地裝進這頂帳篷。嘿,有座私有的噴泉,這位老闆可真雅致得有些豪闊了。
「那麼,先生原先就打算是出門歷眼世界,增廣見聞?或是深涉鄉野、采風訪俗?」倒上水,老闆邊說邊坐下。
說到這,話就長了。只能暫且避重就輕。「老實說,最初也不是什麼大胸襟、大懷抱來出門的,沒思考太多,想走,就先上路了再說。」
「回歸旅行的本真,這就挺好的。」
我點了點頭。「既然停著不動是完全都沒改變,那麼,走總比停著好。」
「這話說得真好。」老闆笑說:「這下讓我腳底也癢起來了。呵。」
我看他這好一大帳篷的書攤,也不知是多少時間的苦心經營了,心想,若要打包出個行囊,可費工夫了。
「一晃眼好多年了,這攤子。」老闆像又猜出我心思,也回頭看了他的身家兩眼,然後說:「說來,負擔、包袱,各人各時皆有不同,一旦事事物物都需要思慮考量,就千絲萬縷拉拉扯扯,難捨難斷了,於是自我綁縛的理由就這麼生出來,越生越多,直到再找到足以說服自己拋卻這些理由的理由。」
「的確如此,似乎人免不了是俗物,總超脫不了凡俗。」
「超凡脫俗,不容易事。所以說,像先生這樣無所為而為,愈顯難能而可貴」
「也許,看來較像是太過清閒,沒事找事來消磨。呵。」
老闆和我相識一笑後,輕描淡寫說:「亦或者是,另有自身不以為意、不著於心,根本不放在眼裡的理由?」
理由……我視線轉向依然人潮如織的城門。
「真要說起來,倒有件事……」我忍不住說。
雖然難得有這片刻的好陽光,但是……
我再放眼遙望,這角度看去,天邊山際正好給眼前這座城城牆角遮擋住。
「天色。」我說。
「天色?您是指……」
「這……」但想細說實在無處著力,真要解釋卻又難以形容,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倒是老闆見我如此,臉上不見疑惑,卻反有點嚴肅。他沒在意我吞吞吐吐,認真語氣說:「先生,您可能要以為我故弄玄虛,不過,雖稱不上全然了解,但或許能說,我隱約能察覺您這感受。」他說著,眼神也投向城外天際。
「你也有同感?」我雖有些意外,卻不懷疑。一直來就認為那應該人人可見的。
「所思所感,也許不盡相同。」
「能相近已是令人感動了。」這該是所遇到的自己之外的第一人。
老闆若有所思對著遠天不住點頭。
「也就如此,如剛所說,我告訴自己,既然停佇一處毫無幫助,走動起來或許有不同的可能。」
他說:「這就更加有理了。」
只是,接下來的問題是……
「那麼,這時候的我,」我說:「可就要效法那位金龜樹下的老前輩,往前看!而且還能看得清,能夠告訴自己,接下來要再往哪裡去。」
老闆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神情,握在手中的杯子轉了幾轉。
限會員,要發表迴響,請先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