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們都到了,於是大家要按照禮節分別入座。這時這些姑娘們都起鬨說:
「新人應當坐在首位。」
馮某正在謙遜的辭讓時,姑娘們一起挽著馮某的手到首位讓他坐下。然後姑娘們又拉著紫釵坐在馮某旁的次位,說:
「新郎官應當坐在這個位子才是。」
紫釵也向眾人道謝後就座。然後這些姑娘們也都依次入座,當中一名年紀最小、名叫小瓊的姑娘就坐在末席之位。眾人就坐完畢,蘭兒捧著酒壺負責斟酒、蒲兒負責端盤上菜,席間所用器皿都是美玉精心磨製雕琢的酒杯與碗盤,這都不是凡間所有的器物。那些芳香潔淨的食物要做為筵席美食,轉眼間便料理完成送上檯面。
酒過數巡後,一名姑娘拉著「爵(酒器,這裡應該指的是大的酒杯)」站起來說︰
「我看夫人新描畫的眉毛與眼妝頗為高雅端莊,不知你能否吟詠你所做的好的詩作讓我們欣賞嗎?」
另一位姑娘說:
「在此處我們也只是客人,何必要為難身為主人的夫人呢?」
可是這位「新夫人」似乎不怎麼領情,向來自負的馮生聽了之後反而顯露出生氣的神色,說:
「做詩豈是為難人的工具嗎?妾雖然才學不高,也願意獻上之前所做的詩句,原有所獻,請讓我現場題寫吧。」
這些姑娘們就微笑著說:
「既然如此,願聆聽佳句。」
便吩咐婢女取來了紙筆交給了馮某。但見馮某提著筆、口中吟哦許久,這筆尖始終碰不著紙面,急得腦門上的汗珠直冒,分別從兩頰滾滾流淌而下。那坐在末席、年紀最小的姑娘小瓊見狀就說:
「我來為夫人解圍,可以嗎?」
就將馮某手中的筆奪過來,寫道︰
「海內青蓮死,誰為倚馬才?一言難返汗,點點落吟腮。」
原來小瓊以這首詩將馮某的姓氏「馮」拆開、又以他目前的窘樣來嘲笑他,此詩一出,席間諸位頓時轟然大笑。
正在大家笑鬧之際,有一名婢女抱著一個三歲左右的小女孩從南面牆壁中出來,說:
「阿素要找媽媽了。」
魏姑姑將小阿素抱過去放在膝頭上準備要餵奶時,這些姑娘們都圍攏過來逗弄小阿素,說:
「妳要能作出一首《催妝詩》(成婚前夕,賀者賦詩以催促新婦梳妝),這才讓你吃奶。」
小阿素聽了,馬上脫口念道:
「妝閣整巾衫,菱花笑相見。脂凝杜子唇,粉傅何郎面。」
姑娘們聽了之後都高興的說:
「真是個聰彗的小苗子啊!」
面子掛不住的馮某在一旁卻是既驚愕又羞愧,臉色極為難堪。紫釵見狀頗為同情,就為他打圓場的對眾人說:
「我這媳婦初來乍到的還很害羞,所以文學思路偶然不暢通。再有誰說要作詩的我就要罰他當眾脫了衣服,不管是誰都一樣要罰。」
眾人聽了之後笑著說紫釵護著新娘子就見色忘友了,也就不再繼續這作詩的話題,馮某也就稍微安心了些。
----- 待續 -----
改編自 《耳食錄》
原文:
《耳食錄》.卷四.紫釵郎
有馮生居郡城,郊外閒步。花木叢萃中,一宅雙扉半掩,有美人倚門斜盼,如有所待。見生徐徐掩門,如不勝情。生悵然而歸。
……
紫釵向壁曰:
「新婦惡岑寂,蘭奴、車蒲奴可出侍。」
……
於是敘札就席,僉曰:
「新人宜首座。」
生遜謝,諸女共挽生坐之。復挽紫釵坐於次,曰:
「新郎君宜此位也。」
紫釵亦謝而後坐。巳而諸女以次皆坐。一女名小瓊,年最少,居婪尾焉。蘭奴奉壺,蒲奴進饌。瓊盞鵰(雕)盤,無復凡器。芳潔充筵,咄嗟而辦。
酒數巡,一女拽爵而起曰:
「吾觀夫人眉黛,風雅新妝,妙詠可得聞乎?」
一女曰:
「此吾輩亭,奈何以苦夫人?」
生素自負,不覺慍見,曰:
「詩豈苦人之具乎?妾雖不才,原有所獻,請即席賦之。」
諸女微哂曰:
「願聆佳句。」
取箋筆授生。吟哦久之,不能就,雨汗浹兩頰。小瓊曰:
「吾為夫人解圍,可乎?」
遂奪筆書曰:
「海內青蓮死,誰為倚馬才?一言難返汗,點點落吟腮。」
蓋生姓馮氏,詩拆其宇以嘲之也,一座哄然。方嘩笑間,南壁一婢抱三歲小女兒出,曰:
「阿素尋母來也。」
魏姑抱置膝上,將乳之。諸女群起弄兒曰:
「能作一催妝詩,便當乳爾。」
兒應聲而就,詩曰:
「妝閣整巾衫,菱花笑相見。脂凝杜子唇,粉傅何郎面。」
諸女咸喜曰:
「真彗種也!」
生驚愕愧赧,殆無人色。紫釵頗憐之,對眾曰:
「吾婦新來羞怯,故文思偶躓。再言詩者裸罰之,律無赦。」
眾笑而戢,生亦少安。
……
- 2樓. 【無★言】家喻戶曉的中國人2018/10/07 13:05
謝謝!我還以為前兩句即藏馮字。 - 1樓. 【無★言】家喻戶曉的中國人2018/10/07 09:49
原來小瓊以這首詩將馮某的姓氏「馮」拆開
如何拆法?「海內青蓮死,誰為倚馬才?一言難返汗,點點落吟腮。」
李白號青蓮居士,故首句是說李白已經作古許久;
「倚馬」典出自《世說新語‧箋疏》上卷‧下‧文學:
桓宣武北征,袁虎時從,被責免官。會須露布文,喚袁倚馬前令作。手不輟筆,俄得七紙,殊可觀。東亭在側,極歎其才。袁虎云:「當令齒舌閒得利。」
故前二句是說眼下誰還會是文思敏捷、下筆成章之人;後二句是在諷刺馮某搜索枯腸的窘樣。
而前二句的「馬」與後二句的「點點」,合起來就是「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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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瞎掰硬抝,可以過關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