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 Tom Fawthrop

February 26, 2011

東南亞的「金三角」地區近年來鴉片產量大增，寮國是否能夠合法栽種、藉此謀生？

每到新年之初，寮國北部山區都會出現紅白相間、滿山遍野的罌粟花。

包括蒙族（Hmong）、阿卡族（Akha）、瑤族（Akha）等居民，好幾代人都樂見罌粟豐收，繁花盛放的景象也令許多遊客及攝影師沉醉。

但美國反毒幹員及各國外交官想到愈來愈多人種植罌粟時，可不會想到這幅自然美景，雖然有些當地民眾認為罌粟是上蒼賜予的寶貝，在西方官員眼中，這卻是自己國內海洛因氾濫毒害人民的禍源。

不到十年前，緬甸、寮國、泰國交界處的「金三角地區」裡，鴉片產量不斷下滑，泰國數十年來都想根除罌粟，寮國政府也在2002年加入打擊行動，在美國政府與聯合國壓力之下，成立快速打擊部隊；中國則向緬甸北部撣邦的佤族（Wa）游擊隊施壓，要求嚴格禁止栽種罌粟。

2005年，寮國宣稱國內已無罌粟，聯合國亦指出，緬甸亦比高峰期減量逾半；隔年，時任聯合國毒品暨犯罪辦公室主任Antonio Maria Costa預言，金三角已來日無多。

這種樂觀心情顯然言之過早，去年聯合國年度東南亞鴉片調查顯示，罌粟產量較前一年增加22%，寮國更提高55%。

外界極力在緬甸與寮國掃蕩卻成效不彰，背後有政治及經濟因素。

寮國北部三省的部落農民據稱都默默違抗政府命令，種植罌粟以維持生計，由於其他作物售價重挫，愈來愈多貧農生活無以為繼，反對罌粟價格不斷上揚，受吸引而轉種罌粟的農民日增，也就不足為奇。

類似的經濟壓力也存在於緬甸撣邦，聯合國指出，罌粟是目前獲利最豐的農作物，每公頃田地在緬甸能帶來4600美元收入，是同面積稻田的13倍。

除了經濟誘因，撣邦的政治局勢也很複雜，緬甸軍政府企圖清剿反叛軍，再加上數十年迫害、動盪與失序，讓鴉片貿易與走私海洛因成為武裝衝突重要財源。

批評者指稱，美國與聯合國在東南亞的反毒政策之所以失敗，是因為著重於執法與懲罰。

寮國部落民眾格外感到忿忿不平，許多人栽種一般作物難以謀生，改種罌粟後，還能與其他村落交換米糧，對於欠缺醫療資源的偏遠地區而言，罌粟也能做為止痛藥使用。

芬葛（David Feingold）是研究阿卡族的人類學專家，他長期主張採取「良性忽視」政策。

但其他人主張要更進一步，現居寮國的種族與文化學者拉丹納馮（Houmphan Rattanavong）認為，寮國應仿效澳洲塔斯馬尼亞省，讓罌粟種植合法化。

「這項政策並不公平，為何塔斯馬尼亞省能從罌粟的療效獲利，我們卻得銷毀？寮國為何不能合法栽種？我們種植罌粟的歷史更悠久」。

塔斯馬尼亞是澳洲唯一種植罌粟合法的省分，每年從中獲利超過6000萬美元，且澳洲並非唯一例外，經聯合國國際毒品管制局認證後，全球共有18個國家都能合法種植罌粟做為醫療用途。

問題在於，這可能還不夠。

歐盟前衛生與消費者保障主委Emma Bonino指出，「聯合國估計，全球六個國家占所有合法罌粟產量的78%，換言之，聯合國其他185個會員國中，用罌粟製作的止痛藥供應都不足，這是一個龐大的潛在市場」。

說來諷刺，儘管金三角罌粟產量大增，緬甸與寮國許多醫療院所嗎啡仍常缺貨，據報導，緬甸仰光（Rangoon）地區的醫師亦建議家屬，若病患劇痛難耐，可以試著透過黑市取得鴉片。

除非緬甸軍政府垮台，要在國際適當監督之下，在當地合法種植罌粟根本不可能，不過寮國局勢和平，理論上應較容易規範管理。

既然如此，為何其他合法栽種國家反對寮國？現居寮國的前澳洲外交官弗克（Felicity Volk）表示，外界鮮少理性討論此事，「任何人主張增加擴大合法區域時，縱然是為了醫療用途，社會上也普遍強烈反對，此事總會牽動諸多情緒」。

這代表寮國部分地區正在努力銷毀鴉片，其他地區卻苦無止痛藥可用。

但這不只是為了內需，若寮國能夠合法種植罌粟，身為東南亞國協成員，立刻便擁有合法止痛藥市場可外銷，土耳其的經驗或許能證明，在堅定的政治意志之下，非法鴉片貿易也能轉換為合法且有益的作物。

不過在這天來臨之前，許多寮國民眾仍然不解，為何西方國家允許少數資源豐沛的國家種稙罌粟，卻期望位居內陸的貧困寮國以外銷咖啡及啤酒維生。

Tom Fawthrop為記者兼製作人，現居泰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