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宜諾賽勒斯──一直開到午夜之後的巨型書店、豪爾赫‧路易士‧博爾赫斯(Jorge Luis Borges)等文學巨匠曾漫步過的寬闊街道、供應充足牛肉和紅酒的咖啡館、甚或是靈感來自但丁《神曲》的怪異新歌德式建築巴羅洛宮(Palacio Barolo),都還不能滿足這座城市的矜誇需求。
現在,作家們又多了一個在此居住的理由:養老金(pensions)。
布宜諾賽勒斯市有了一個新專案,為出版過作品的作家提供養老金,按照相關條例制定者的說法,專案的目的是加強這根「社會的脊柱」(social richness)。該項目從最近實施以來,已授予80多名作家最高可達每月近900美元的養老金,這樣就可以補償作家們通常少得可憐的退休工資。
「這個專案太偉大了,帶給了我們這些畢生獻身文學的人一些尊嚴,」71歲的養老金受益者阿爾韋托‧萊塞卡(Alberto Laiseca,上圖右)稱,他寫過超過十二部恐怖小說,作品包括《說話機器的花園》(The Garden of Talking Machines)和《歐塞維奧·菲利格拉納教授歷險記》(The Adventures of Professor Eusebio Filigranati)。
養老金項目反映了阿根廷如何維護自己的文學傳統,該國本來就擁有西語世界數一數二的文學傳統;雖然人們很容易想起以短篇小說和詩歌著稱的博爾赫斯,但阿根廷大力推廣的還有其 他一些經典文學,比如作為19世紀拉美文學基石的《法昆多:文明與野蠻》(Facundo: Civilization and Barbarism),其作者是後來成為阿根廷總統的多明戈‧福斯蒂諾‧薩米恩托(Domingo Faustino Sarmiento)。
與歐洲國家削減社會福利的做法不同,阿根廷最近幾年已給為數超過兩百萬的非正規經濟部門從業人員發放了養老金,以此減少不平等現象。退休福利也覆蓋了居住在國外的阿根廷人,其中一些人已經在國外居住幾十年之久。
總統克莉絲蒂娜‧費爾南德斯‧德‧基什內爾(Cristina Fernández de Kirchner)上臺以後,其他方面的社會支出也在飛漲,其中包括向窮人家庭支付現金,以及像「每個人的足球」(Soccer for Everybody)這樣的項目,該項目由政府出資支付足球比賽的轉播費,以達到每個人都可以免費收看的目的。但在通貨飛速膨脹、 硬通貨遭受嚴格管控的背景下,經濟增速有所減慢,人們越來越擔心社會支出的積累將難以為繼。
布宜諾賽勒斯對申請獲取養老金的要求相當嚴格。申請的作家必須年滿60歲、必須在知名出版社出版過至少五本書,這樣就排除了那些自費出書的作者。法律、醫學和其他技術類著作的作者也不能申請,因為該養老金專案只針對小說、詩歌、文學散文和戲劇劇本的作者。
極特別的情況下,對出書少於五本的作家,評審委員會(其成員來自阿根廷作家協會和布宜諾賽勒斯大學文學院之類的組織)將會根據其作品獲得認可的情況,比如所獲文學獎項,來判定作者是否能夠獲得養老金。
該養老金計畫(有意申請且僑居海外的英語作家請注意)只對在布宜諾賽勒斯市居住過至少15年的阿根廷人有效;他們的作品必須是用西班牙語或某一種阿根廷土著語完成。每一個受益人的養老金金額都會根據他們的資產和其他收入情況來計算,這樣可以使60歲以上作家的收入水準達到市政府公務員的最低工資標準。
「與『養老金』相比,我們更願意稱這為文學活動補助,」詩人、阿根廷作家協會主席格拉謝拉‧阿勞斯(Graciela Aráoz)稱,該作家協會擁有800多名會員。「這最終會增強閱讀的樂趣,閱讀可以防止我們變成行屍走肉。」
然而,防止行屍走肉的工作一般都不怎麼有利可圖。阿根廷以前也有過為作家提供政府補助,包括省級補助在內的先例,個別經過篩選的受益者還有掛名職務,博爾赫斯就曾在1950年代擔任國家圖書館館長。但據一些受益人稱,養老金計畫的確是個受歡迎的創舉。
「老年作家的生活要靠孩子們幫助,」84歲的小說家和短篇故事作家貝爾納多·克萊納(Bernardo Kleiner,上圖左)說。據他說,在獲得養老金補助以前,他必須依靠兩個成年女兒的經濟支持,還必須延遲自己作為精神病醫生的退休時間。快到80歲的時候,他都還在給病人看病。
「養老金曾經遭到削減,」提到1990年代的市場經濟改革時,克萊納說道。「現在工人有了更多的權利。」
儘管一些作家看到了光明的前景,不過,並不是所有市民都對文字寫作的未來持樂觀態度。在位於弗洛雷斯街區的家中,恐怖小說作家萊塞卡一邊啜飲一瓶喜力啤酒,一邊緩慢地抽著阿根廷自產的Imparciales雪茄。他說,他正在手寫一部關於越南戰爭的小說。
然而,他接著說,雖然這種做法在阿根廷還有一定價值,但他還是意識到,其他社會對此有不同看法。他提到了自己讀到的一項研究,研究稱另外一個國家的青少年以一本書都沒讀過為豪。
「這對想像力該是多大的摧毀啊,」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