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8 中華讀書報/邱華棟

1987年,我17歲的時候,就讀過安伯托‧艾可(Umberto Eco,翁貝托‧埃科)的小說《玫瑰的名字》,這本書在中國內地的第一個譯本是重慶出版社出版的。艾可屬於那種把小說當作智力遊戲和文化遊戲的作家,他可以把非常乏味枯燥的一些知識系統,變成十分有趣的小說材料,來組織小說寫作。他的小說乍看上去,都有一個通俗或者類型小說的外殼,但是,裡面卻包裹著非常龐雜的知識體系,比如哲學、神學和符號學的東西,但是,這種龐雜的知識體系,又被他變成了很有意思的故事。比如他的《玫瑰的名字》(The Name of the Rose),就把一個修道院裡發生的系列謀殺,和中世紀神學和宗教論證與矛盾完美結合了,閱讀這本驚悚小說,可以說是一次極其愉快的中世紀義大利宗教鬥爭的知識加樂趣的旅行。
他的中文譯本包括台灣出版的繁體字版本,大概有10多種。我幾乎都有。比如他的5部長篇小說,幾本隨筆,還有幾本哲學和符號學著作。艾可曾經被法國一家報紙評為「在世的最偉大10作家」之一,還被稱為「當代達文西」,是跨越小說、哲學、神學研究和公共知識分子幾個領域的通才和當代最為傑出的歐洲文化人物。據說,他這個義大利波洛尼亞大學的教授有4萬冊的藏書,而且很多版本都是特別珍奇的,光是《聖經》的各種不同的版本,就裝了一個書櫥。他的知識極為淵博,除了文學寫作,他對中世紀歐洲宗教學和神學尤其有研究。我印象深的當然是他的那幾部小說和非常活潑和戲仿性的隨筆,充滿了才智和想像力。
在我的閱讀經驗中,艾可呈現給你的是一種狡黠、智慧、聰明、遊戲態度、解構、龐雜的氣質、面貌和品性,而且他對現代世界政治問題總是可以發表精闢的看法,因此,在西方在世的作家中,他顯得非常重要。不過,在他的文學世界和思想世界中,文學世界更能吸引我,因為,他的寫作方式應該可以讓很多聰明的中國作家看到自己的歷史資源、文化資源也非常豐富,可以來用新的方法處理,來找到一條新的道路。
我想艾可一定會對中國的年輕作家產生重要影響,未來的小說很重要的一條道路,將是百科全書式樣的,一個作家必須是非常淵博的、學者化的人,才可以在資訊氾濫的時代找到小說的生存之路。
在小說《昨日之島》(The Island of the Day Befor)中,他描繪了一個在1643年測量地球經線的人羅貝托,因為輪船遇難之後,在一艘被遺棄的廢船上對過去的事情的回憶,他的回憶充滿了疑心、妄想和譫妄,由此,艾可質疑了人的生命的感覺、文學敍事的荒謬以及知識的無效性,是一部特別有意思的作品。而《傅科擺》(Foucault's Pendulum)又是打著偵探小說的外衣,描繪了20世紀歐洲的聖堂武士要控制一切的努力的失敗,夾雜了各種各樣的知識材料,好看,但是你必須有一個學識的準備。和艾可相比,絕大多數當代中西方的寫作者,都變成了既沒有學識也沒有趣味的人。我手頭還有一本他的英文版雜文集《康德與鴨嘴獸》(Kant and the Platypus),是一本對文學內外進行了神遊般的講解的書,處處可見他的超人的智慧和趣味。艾可還出版了一本有5篇文章組成的《五篇道德論文》(Five Moral Pieces),對最近十幾年的一些國際政治事件進行了自己獨立的思考和批判。而小說《波多里諾》(Baudolino),更像是金庸筆下《鹿鼎記》當中那個韋小寶,在中世紀的歐洲王室之內依靠謊言穿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