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塞曲 - 我在博斯普斯海峽哭泣 (上)

十二月的寒冬我獨自飛往伊斯坦堡。雖不是第一次到土耳其出差，但郤是第一次在土耳其當地那樣冰天雪地的寒冬出訪。

我的客戶工廠位於非常鄉下的地方距離伊斯坦堡至少還要5到6個小時的車程而且沒有高速公路，若從伊斯坦堡過去，要從"歐洲部"越過博斯普魯斯海峽到"亞洲部"，(土耳其國土跨越歐亞二洲)，還要經過整片沙漠高原才會到達。

也等於是說，從我出發到目的地光花在交通就去掉了三至四天，在公司開個會差不多要一或二天，然後再開車至少5到6小時回到伊斯坦堡，如果不拜訪其它客戶就回台北，差不多要再花掉二天，一整個星期來回幾乎是都把時間花在交通上面，加上路途中是沙漠高原收訊不良電話不通，吃午餐汽車加油上廁所狀況也挺不舒服（鄉下地方又風俗民情大不同），真的非常不方便。

這次的行程和以往不同稍做點改變：從伊斯坦堡機場接到我後司機開車到碼頭，我們連人帶汽車搭船穿越海峽經由內海到布爾薩附近碼頭，事先我並不知道中途要連人帶汽車搭船這件事，反正到了土國這種沙漠高原荒郊野外是任人宰割了！

布爾薩零下9度C的早晨，新主管親自到旅館接我到工廠開會讓我受寵若驚，但還不如說是先禮後兵吧！

其實這次和過去來訪最大的不同並不是交通上的改變，而是在冰天雪地之中我孤獨一人無援和客戶開會奮戰，心裏頭真的又寒又苦…

工廠位於更偏僻的小鎮，一路上將近半個小時往工廠的車程在一片白茫茫冰天雪地上顛簸，我們當然做了簡單交談和介紹，主要是寒暄問候一番，特別是當提到改搭輪船過來這件事的安排新主管他很自傲呢！

「這樣的安排希望您會滿意！我問過公司其它同事順便了解了一下您過去來訪的行程，知道以往來訪都是安排汽車過來。

這次我想安排點不同的，我了解長途旅行的勞累，而我們在鄉下地方又遠又不方便，搭船可以讓妳在船上走動，空間大至少會舒服些！」新主管得意地說著這樣的安排對遠道客戶才是正確的。

而經由一路交談我看得出來也感覺得出來這位新主管是既年輕自負又自信！

「我非常感激這樣體貼的安排！比起搭汽車搭船真的是好得太多了！」我非常客氣的回答，讓他開心且同時回應他的表現欲。

我心裏真正的心事呢？我當然感謝新主管他會替我想，比較過去搭船的確是多了點新鮮感，但實際上我的心裡可一點兒也不輕鬆，這次的出差任務怎會讓我有心情在這方面去做比較！

真的要我說真心話，根本就很難比較嘛，因為路途真的太遠又不是來玩的，不管怎麼搭都很累！真的要我來選，最好是去程搭汽車然後回程搭船，這樣白天可欣賞光禿禿的沙漠高原景色；晚上沒有景色可看搭船可就舒服些腳可伸展一下囉！

搭船當然舒服但費用也比較貴，我是客人當然是他們怎麼安排都沒有問題，就得要看他們這些這麼愛殺價的主管們批不批和同不同意這樣的額外交通花費呢！

開會的時刻到了，儘管我每年都來土耳其拜訪這個客戶，但這次的會議竟是陌生大於熟悉！讓我也真的領教到什麼叫做『新人笑舊人哭』啊!

十個人的會議，儘管一半以上的人我都認識也每年都見面一起開會，但不知是否他們是要迎合新主管以保全自己在公司的位置（我寧可這樣想），除了老友伯娜以外，這次的會議進行竟然沒有人是對我是帶著笑臉的(沒有什麼善意的感覺)，而好友伯娜也並沒有全程參與會議，只是偶爾穿梭其中問我們是否還需要些什麼，讓我覺得格外地孤單。

開了一個早上的會議，感覺像是我在唱獨角戲沒什麼善意的交流(這麼遠專程來我可是王昭君出塞派來和番的!)。但無論我如何從技術面、品質上、新產品介紹以及雙方過去情誼長久關係合作上各種方式切入，所得到的回應都是冷淡或沉默，他們呈現的所有的反應在在都是告訴我我們合作是大勢已去…。

我也突然了解到伯娜是刻意被新主管給支開，也就是說沒有其它同性的熟人可以在中間當仲介或當和事佬，那等於是告訴我說不必白費力氣努力了，新人新作風己是定局，這個會議好像是肯定地在告訴我從現在閞始請忘了過去，誰叫我們的報價高，大陸的價格可是只有半價啊！

「他們怎會這麼冷漠一點都不顧情面，也沒有給任何機會挽回呢！」

「好歹我是遠道而來是訪客也得見面三分情，但他們怎麼會這樣無情呢！」我心裏跟自己對話著，變得很不解這個我來回那麼多次的回教國家的人們竟是和他們十二月天氣一樣地冷，刹那間恍然大悟他們原來是想絶交了！

我的心裡很受傷，彷彿就像老婆確知老公在外有了外遇郤不想回頭一樣，看著冷冷變了心的人…

而我當然也就像當老婆希望能夠挽回十幾年不易建立的婚姻局面，但由於老公和外婆正處於熱戀期，完全聽不進老婆的話和規勸，好個『有了新人忘舊人啊』！

而當我探詢到客戶他們並還沒去想過我們和他們之間共同小孩的責任及法律問題要如何處理時，也就是說我們開發的產品已經在他們的國內外市場上超過十年的銷售也相當有名望，我們雙方售後服務責任問題還得共同面對等等時，我心裏已經決定好要如何做了。

我當然不甘心努力這麼久的生意就這麼莫名其妙沒了，我決定了要軟硬兼施！如果軟性談判回頭不成，我只好來硬的！被別人打擊，我可不能這樣就倒下去了！

「我們公司會採取必要的法律行動，只要我們發現我們的權利被侵犯的話。」

在我把自己公司的權益告知他們之後撂下會議中唯一一句狠話（也是最有用的話）之後我開始準備結案。

會議的最後我使出殺手鐧，也就是半要脅客戶他們若是不再繼續向我們公司採購就不得再使用我們公司所研發或類似的產品，否則所有的後果和法律責任由他們自己負責。

於是最後我做了會議結論，再度提醒他們當初我們做這個專案是多麼的辛苦和努力，我和他們公司技術團隊為了新產品所花下的時間和心力所建立下的革命情感不是他們現在所看到成果所能夠了解的；當初若不是我們帶領他們進入這個領域，從零開始一點一點教育他們和做了許多努力，他們不可能這麼早就能夠呈現新產品保有其地位了…

發表完我的告別演說，起身感謝他們這次的會議。在會議結束離開之前，我要求上一下洗手間，因為回伊斯坦堡的路途還相當遙遠…

離開會議室朝向洗手間的方向走，但此時我的眼淚竟不聽使喚地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