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前晚所料，學生剛剛發表了本週四的退場聲明。

王金平一出手，列隊鼓掌、要求見好就收的不只是台聯主席黃昆輝、民進黨主席蘇貞昌，還包括「素人」柯文哲、郝明義，以及黃春明。

很多人說，王金平喬事一流，國會裡的藍綠立委都服服貼貼；但大家現在才見識到，王金平的吸星大法，深不可測，而且是「莊家通殺」。

學生當然可以撤。佔據議場又不是守活寡，沒人有資格要求林飛帆、陳為廷必須一直抱著「反服貿」的牌坊在議場埋鍋造飯。這不公平。

我自首，連我自己在二十一天的運動裡，也只去過五天；標準的「輪班心態」。

但，退場的政治判斷，可以討論；是否背離初衷？也可以檢驗。

退場？誰說了算？連林飛帆等人都說不要把運動個人化，不要造神，但退場決議卻很明顯是少數決策核心在拍板。

或許有人會辯解，退場與否，難道不是決策小組本來就應扛起的「義務」？

若如此，那又何必在上週頂著審議民主的帽子，大費周章「讓所有人參與、討論」，而且美其名為「人民議會」？

為了反服貿，可以搞人民議會；但反服貿陣營的退場與否，「人民」又跑去哪兒？這不是嚴以厲馬、寬以待己？「民主」怎麼會變了兩套標準？

對比1990年的三月學運，人數雖然遠遠不及這次的太陽花學運，但至少意識到「內部民主」的重要性，因此還有所謂「校際代表」的設置與溝通。

你可以說三月學運很古板，還是在搞「內部代議民主」；但光這一小步，太陽花學運有邁出去嗎？還是直接上綱到人民議會，卻只是演給外人看？

在退場的記者會裡，又聽到關鍵字：「和平非暴力」。聽到這，又是一場無名火。

反服貿反了那麼久，幾個月下來，呼應者始終寥寥可數。若非林飛帆、陳為廷等人在318衝進議場，升高（準）暴力緊張情勢，怎會有後來的群眾不斷集中與聲援？

還有，若無之後接著攻佔行政院的驅離畫面，330又怎麼能刺激那麼多同情者與支持者進場？

自己踩了紅線，怎好意思回過頭來，不斷重申和平非暴力的三綱五常？和平與肢體衝突，難道可以一刀切？

革命的人反革命，運動大忌。

再一次，讓我們檢視太陽花學運的積極意義：凸顯代議民主的失靈，衝撞代議民主。但看看這個退場，有嗎？王金平與柯建銘的進場與承諾，馬上被學生視為「退場戰果」，一個舊國會體制的藍綠龍頭，竟然能被學運加持肯定，政治行情水漲船高，也算台灣奇蹟。

讓我們再拿三月學運的退場來比較。

沒錯，當年三月學運的結束是53位學生代表進總統府被「摸摸頭」而結束。王金平、柯建銘好得多，親自到議場來握手致意。但除此之外呢？

三月學運被李登輝摸摸頭，好歹也和李登輝初登王儲，非主流派隨時反撲的政治氛圍有關，不少人怕走回頭路，因而寄希望於李登輝（至於是否誤判，已經是事後之明了）。但太陽花呢？難道王金平、柯建銘是生面孔？還需要等到事後之明來說三道四嗎？

看到退場聲明寫著：「任何政權再也不敢出賣台灣」。容易叉神的我，卻在這些字眼背後聯想到：「究竟有沒有、有誰、出賣了這場運動？出賣了民主？」

如果有出賣運動前科的人，向你保證可以在日後阻止賣台，能信嗎？

但願，查無此事。聯想只是自尋煩惱。

可是，學運走著王、柯鋪好的紅地毯退場，又代表什麼？

別把自己沒看到的、或不願看到的，誤認為階段性目標已經達成。

台灣的誤會多得是，不差這一場。但希望好事者，日後別再出本什麼「太陽花紀實」之類的書。這次，我真的站在學生的立場著想，畢竟太陽花學運以整齊、乾淨與垃圾分類聞名，就別再增加資源回收的負擔了。

拜託，好事的媒體也別再把鎂光燈打到陳、林等人的新世代領袖報導了，他們自己也不願這樣，而且他們還年輕，考驗還在後頭。

最後，週四的退場，務必、務必「低調」。別唱什麼「反守為攻」、「公民憲政會議」的高調，更別塑造讓人噴淚、催淚的橋段。運動，不是請客吃飯，也不是拼收視率的八點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