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89974 愛妻 作者:董啟章 出版社:聯經出版公司 出版日期:2018/06/23 語言:繁體中文 【Excerpt】 〈The Sense of an Ending〉 我似乎說得很長了!小說的許多手法,例如象徵的運用,就沒法在這裡細說。我想回頭談談書名。這個書名來自著名文學批評家Frank Kermode的一本同名論著。Barnes這樣做,肯定有向前人致敬的意思。最耐人尋味的是當中的sense字。Ending到了最終,並不是一件訪factual的事,而只是一個sense,一種無法具體說明和把握的「感覺」或「意味」。而「感覺」或「意味」,則肯定是主觀,而非客觀的了。所以,小說的最後結論,也可能並不是事情的真相,而只是Tony所「感覺」或「意會」到的東西而已。而這「感覺」,完全建基於不可信任的記憶。小說持續不斷地質疑記憶的可靠性。
Barnes其實沒有太多寫到自己的妻子。他對於私生活似乎一向保持低調。他主要寫的是失去妻子的「悲傷」(grieving) 而非「哀悼」(mourning)。所以,他的焦點是妻子身故後,他作為未亡人所經歷的痛苦。談及這些細節的時候,他是多麼的忠實和誠懇,甚至連憤怒也不加掩飾——一些善意的安慰者。總是用上令人感到冒犯的說法。他連考慮到自殺的可能性也不排除。但是!他也十分清醒,防止自己陷入自憐自傷和自我封閉。當然。他也絕對不願意 (不屑於) 扮演過來人,向他人提供意見和指導。所以,用他自己的語言,Barnes在這件事上是“on the level”的。而另一個“on the level”的意思,就是「在地面」,也即是「在現實生活中」。不過,這裡也同時暗示了缺乏「高度」和「深度」,而只有「平面」。妻子的死亡剝奪了人生的更高「層次」。你不能再跟她一起在愛中向上飛升。那麼,為了尋找她的殘影,你就唯有向更低的層次下降——字面上愛人已經長埋地下,而隱喻上你便只能向下潛入夢境和回憶的心理底層了。 Barnes深深明白,作為現代人和無神論者。自己無法得到死後世界或來生再見的安慰。“It is all just the universe doing its stuff, and we are the stuff it is being done to.”連神話世界裡往地獄救回妻子的想像也必須放棄。一切也只是物質。西方人在失去宗教信仰之後,似乎還未能填補那心靈的空虛。無神論者極其量也只能勇敢地承受死亡所帶來的痛苦。Barnes似乎不相信任何消除或減輕這痛苦的方法。我們讀過莊子和陶淵明的,也許會有不同的看法。當然,像莊子那樣,妻子死了還「鼓盆而歌」,在Barnes看來如果不是冷漠無情,就肯定是精神失常了。(其實莊子在喪妻之初,也有過「我獨何能無慨然」的階段,並不是立即就看透生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