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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厘娜
2011/05/30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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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厘娜

  香港大學附近,有兩家餐廳。西邊的一家,兩年前還叫「銅煙囪」;東邊的一家,一直叫「莎厘娜」。我在港大唸書的時候,兩家餐廳都很受同學們歡迎。

  莎厘娜,英文名 Czarina 。我們唸書的時候,也像今日的大學生一樣,談話時中、英文夾雜:甲說唸 philo ,乙說唸 psycho ,丙趕著上 tutor ,要丁替他寄封信,丁就會問丙,這封信 ur 唔 urgent ;英語中的構詞、發音,全是港調港腔,是變成了香港枳的倫敦橋,是身穿灰色唐裝、頸繫新潮領帶、腳踏黑色功夫鞋的英國人;足以把九泉之下的福勒( Fowler )兄弟嚇活,把九泉之上的吉姆森( Gimson )嚇死。那麼,提到莎厘娜的時候,我們自然也逕呼它的英文名字了。同學交了女朋友,就嚷著要他請我們去 Czarina 吃牛排;幾個人聚在一起打賭,賭注往往是「 Czarina 一餐」。

  Czarina 是「女沙皇」、「沙皇皇后」的意思。「沙皇」一詞,在我腦袋中喚起的聯想並不美。不過 Czarina 三個音節,清麗抑揚,頗像義大利文,十多年前已經巧言令色,把我迷住,於是我就沒有理會她那不大光彩的背景了。更何況莎厘娜餐廳的羅宋湯,用料特別豐富,能滿足我口腹之慾呢。( If a woman wants to hold a man, she has merely to appeal to what is worst in him. )就行了。口腹之慾並不是男人所獨有,而且也不算太卑下。不過利用口腹之慾來擒人,和溫德米爾夫人的戰術有相通之處。我惑於莎厘娜的巧言在先,已經不能兼聽,在迷上她的羅宋湯在後,就合該像羅馬人所說那樣,「受了人家的恩惠,賣掉本身的自由」( Beneficium accipere libertatem est vendere. )了。

  初識莎厘娜,是在一九六八年夏季。當時我在般含道一家中學考港大入學試,上午的一場考完了,就到莎厘娜吃飯。不過那時候心不在焉,食而不知其味,餐廳的環境並沒有怎樣留意。同年九月進了港大,和一位同學在附近租一個小小的房間共住,莎厘娜才成為我大學生活的一部份。

  一九八二年九月,也就是畢業後十一年,我重返港大,經過般含道時,發覺莎厘娜已搬到昔日的藍塘麵包店營業;裡面只有地下,沒有二樓,比以前狹窄得多。餐桌上,再也沒有我熟悉的藍白格子桌布。昔日的莎厘娜,變成了一個建築地盤,上面堆著瓦礫、木板,和生了鏽的廢鐵。這時,隱隱約約,我的耳畔想起了遙遠而熟悉的歌聲啊。啊,是瑪麗,霍普金斯的「那些逝去的日子」:

從前,有一家小酒館。

在那裡,我們經常舉杯,飲他一盞半盞。

還記得我們怎樣歡笑度日嗎?

而且還夢想日後種種的絢爛。

那些逝去的日子啊,朋友,

我們還以為永遠不會溜走。

我們不停地唱歌跳舞,

我們愛怎樣就怎樣。

我們爭勝逞強,卻從來不打敗仗。

因為那時候我們年輕,完全可以飛揚跋扈。

…………

然後,擾攘的歲月滾滾流逝。

在人生的途中,我們的夢想不再像星子閃爍。

小酒館裡,要是我和你偶遇,

我們會相視而笑,並且說:

那些逝去的日子啊,朋友,

我還以為永遠不會溜走。

…………

就在今晚,我站在酒館外,

一切都已經和從前迥異。

玻璃裡,我看見一個陌生的影子;

這個伶仃的人啊,難道真是我自己?

…………

- 摘自「莎厘娜」 黃國彬 文 聯合報 1985/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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